“臣景昭谨奏。”
书案上摊着一封奏折, 秀媚挺拔的字迹跃然其上。景昭悬腕提笔,却迟迟没?有?继续写下去。
窗外传来阵阵钟声,即使隔着一片碧绿林海, 依旧清晰。
伴着晨钟响起, 弘信寺僧人整齐的诵经声随之而至。
啪!
一滴浓墨从笔尖跌落,弄脏了?奏折。原本站在旁边磨墨的穆嫔眼睫微颤,轻声道:“殿下,妾换一本吧。”
景昭回过神来,低头看向?纸面上的墨迹, 摇了?摇头掷下笔, 说:“拿去烧了?。”
弄脏的奏折不?能轻易处理,若是还在东宫,自然有?专人负责处置。在外时一切从简, 只好让穆嫔拿去烧掉。
穆嫔应声, 转身出去,片刻后取来一只点着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将沾上墨迹的奏折丢进书案旁的铜盆里, 亲眼看着它?烧成?灰烬。
“殿下还写吗?”
“再等等。”景昭说。
沉默片刻,她微嘲说道:“佛门说四顺四逆,八风不?动?。看来我当真没?有?慧根,养气功夫还不?到家?。”
自从与顾照霜分开后,当天傍晚,抢在城门关闭之前, 景昭带领苏惠与穆嫔重新住进了?弘信寺后那座小院。
一旦调派的兵马长途奔袭赶至舒县, 桃花别业的问题固然迎刃而解,景昭却会立刻面临十分危险的局面。
天下想杀她的人数不?胜数,其中至少?六成?来自南方。
弘信寺是当前最能确保她安全的场所, 住进这里之后,景昭再也没?有?出过小院半步,只安静听?取苏惠递来的消息。
除此之外,景昭一直在写奏折。
这封奏折她写了?许多次,每次都以作废结尾。导致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穆嫔在短短一天半之内,已经能十分娴熟地引火烧纸。
穆嫔把?一壶冷茶掺进纸灰,端出去倒掉,见景昭还在思虑,忍不?住道:“殿下是为了?救生民于倒悬,有?何值得忧虑?”
她总把?朝事?看得很简单,景昭没?有?立刻说话,沉默良久,才道:“如果?你是一地主官……”
穆嫔立刻竖起耳朵倾听?。
“辖地中有?一万可用青壮,府库中有?百万可用银两。”
穆嫔下意识道:“那很富裕了?。”
景昭说:“然而此刻,边境动?荡,荆狄来犯,需八千兵力平定?,粮草军械六十万两银子,你给是不?给?”
原本富裕的积蓄一下折去大?半,穆嫔情不?自禁露出心痛神色:“给,给吧。”
颍川穆氏当年何等显赫,便是因为当年慕容诩率领荆狄慕容部入侵,落得如今仅剩虚名的凋零境地,更遑论穆嫔的父母亦是因此而死,自然明白平定?外敌的重要性。
景昭道:“此刻水灾又起,冲垮堤坝,受灾死伤者众多,良田毁损,流民遍地,需要七千人马和五十万银两赈灾善后,你给不?给?”
穆嫔瞠目结舌,似是不?能接受自己骤然转为负债:“不?够啊,妾从哪里变出来剩下的人和钱。”
景昭淡然道:“你选哪个?”
穆嫔脸色难看,想了?半天,发现不?管选哪个,自己都有?背上千古骂名的风险,何况心里那道槛实在过不?去,结结巴巴说:“平分行不?行?”
景昭一口否决:“有?时候给不?够己方,等同于资敌。”
穆嫔权衡片刻,又道:“那我先把?人和钱用于平定?边关,剩下的那些拿出去赈灾,能裱糊一点算一点。”
景昭瞅她一眼:“你确定??剩下的人和钱都拿去赈灾?”
穆嫔点头。
景昭爱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