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锦书忽然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景昭抬起头,定定看向锦书。
她的眉眼极为清稚,黑白分明,然而当她开口时,稚嫩的语调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令锦书心惊肉跳。
“荆狄慕容氏窃据北方十二州,杀我外祖桓氏满门,害死父亲、羞辱母亲。古有鲍出救母、缇萦救父,我身为女儿却不孝至极,不能保护母亲,反而使得母亲为了我忍辱负重。而今到了如此境地,若只束手待死,死后亦不能心安。”
巨大恐惧攫住了锦书的心脏,声音颤抖道:“郡主是要,是要……”
弑君刺驾的话从幼小女童口中说出,活像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然而锦书看着面前景昭挺直的脊背,毫不怀疑她真的敢于拼死一搏。
景昭道:“母亲死后,我一定会死。与其束手待死,何如拼死一搏?此事本无半分胜算,但我竭尽全力,死后亦可坦然面对父母先祖,也算不辱没景氏与桓氏的祖宗声名。”
“锦书姐姐。”她无波无澜地看着锦书,眼底倒映出对方恐惧扭曲的脸,“慕容诩生性残暴杀人如草,一定会杀掉柔仪殿上下所有人为母亲殉葬,你若能鼓起勇气,可与我一道;若不敢动手,请守口如瓶。”
巨大的恐惧里,锦书耳畔轰鸣作响,眼前昏黑一片。然而景昭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落在她耳畔。
片刻的静默里,锦书神思昏乱,双手剧烈颤抖,甚至不知道自己准备干什么,却仍然缓慢地探出,最终握住了地上一根尖锐的簪子。
景昭低头,将其余物品一一收回匣中,唯有短刀仍然藏在衣襟内。
她站起身,抱着那只毫不起眼的匣子,开口欲言。
下一秒,变故骤生。
轰隆!
远处传来巨响,隔着数间宫室远远传来,仍然震耳欲聋。
那巨响有如九天雷霆当头而下,仿佛连大地都在摇撼震颤,景昭愕然抬首,只听纷乱足音由远及近,咣当撞开了暖阁门扉!
.
“殿下!”
景昭骤然睁开眼。
梦里梦外两道声音一字不差完全重合,令她刹那间神思恍惚,几乎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低下头,望见自己玄色衣摆以金丝银线细密绣着繁复龙纹,日光照在上面,映出涌动的流光,仿佛那些龙纹变成了活的。
景昭终于清醒过来。
而今是大楚建元十年。
距离魏朝启圣五年的那个冬日,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第2章 第二章 “本宫十年前就用过的把戏而已……
初春午后的日光仍旧淡薄,风也并不温暖。东宫的宫女们还穿着清一色的浅碧薄袄,像是庭前小树新长出的嫩芽。
她们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明德殿外,内外寂静无声,生怕惊动殿内午睡的皇太女殿下。
直到穆嫔身边的宫人一头撞进殿门,打破了明德殿内外的宁静。
“殿下!太后心痛发作,又昏厥过去了!穆嫔命奴婢来请殿下。”
不待那宫人说完,景昭已经全然清醒过来。
她吩咐道:“备车。”
明德殿的宫人们匆忙上前,替景昭整理仪容。
太女的车驾已经备下,景昭向外走去,问那名前来报信的宫人:“传太医了?”
“奴婢出来时,华阳宫正派人急召太医。”宫人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个月太后已经发病五次了,一次比一次急,瞧着不太好。”
自从建元五年太后幼子礼王坠马身亡,太后哀伤过度病倒,从此落下了胸痹心痛的病根。从此之后每逢冬日,太后都要病一场,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