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火光灯烛也汇聚成长龙,一路绵延,将檐上金黄的琉璃瓦映得闪闪发亮。
在这再度喧闹起来的夜色里,整个北府格外宁静,仿佛全都被遗忘了。
换句话说,在所有人的心里?,今夜出席宫宴的未来太女?妃一人便足以?代表,至于北府中那些从南方千里?迢迢赶来的年轻才俊,不过是做个搭头罢了。
明?昼殿的后殿里?,父女?二人各自?坐在蒲团上,忽然皇帝身体一晃,女?儿的身体砸到他肩上,紧接着一头扎进了麈尾里?,窒息中一边呛咳一边捂着头挣扎坐直身体。
皇帝伸手试试景昭额上温度:“发热了?”
“没有。”景昭咳着道,“这几日太忙了,没睡好。”
说没睡好,实际上已经是极为保守的说辞,皇太女?往日一天只睡三?个时辰,近来忙起来,一日统共睡两个多时辰,还包括见缝插针的小憩补眠。
“忙过这一段就好了。”皇帝淡声道,“你就习惯了。”
景昭:“……”
皇帝眼底有笑意一闪而逝,道:“年前忙着收尾,政务繁多实属正?常。批完这两天,那些折子还留给文华阁去过一道手,你挑重要的过目即可。”
景昭困得两眼发花,闻言打起些精神,喃喃道:“治学的事……”
皇帝说:“年后再议。”
景昭哦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想去揉眼睛。
一柄白玉麈尾横过来,在她手腕一点,把景昭的手又按了回去。
“不要揉。”皇帝薄责道,“眼不要了?”
景昭小时候眼睛揉几下就泛红,且时常眼眶酸胀。伪朝时受了委屈,她总顶着一双兔子般的红眼睛,还要锦瑟锦书帮着打掩护,直到红意消退,才敢去见母亲。
长乐公主先天柔弱,启圣二年之?后更是如此,长久缠绵病榻。因着某些缘故,慕容诩愤恨之?下不肯去见她,柔仪殿门庭冷落,一切待遇虽然如常,后妃皇嗣们长久压抑的不满,却终于可以?伺机发泄一二。
柔仪殿的主人卧病不出,景昭却偶尔需要出去。
那段时间,她只要出门,总会吃些苦头。
锦书与锦瑟每每看着小郡主狼狈不堪地回来,带着泛红的眼睛和满脸未干泪痕,简直又痛又气。然而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给景昭打掩护,不让卧病的长乐公主更为郁郁。
“……后来我学会了。”景昭困得迷迷糊糊,含着倦意道,“不哭就对了,他们就是想看我掉眼泪,但是揉眼睛就没办法了,眼泪一直忍着,眼眶是很酸涩的,不揉更难受。”
一只纤长冰冷的手落下来,落到景昭发顶,轻轻揉一揉她的头发。
景昭努力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玉像,那座柔润的、冰冷的美丽玉像。
玉像看着她,又好像看着皇帝,也仿佛看着殿内每一处。
雕工精妙,可见一斑。
但这仍然是一座虚假的玉像。
景昭闭上眼,不想再去看那双转眄流精,顾盼含情的眼眸。
她靠在父亲肩上,轻声说:“冷。”
皇帝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回去睡吧,明?天不朝,你可以?睡一整天。”
“奏折谁看?”
“要紧的事自?会加急上报,不要紧的放一天也死不了人。”
景昭悲从中来,勉力挣扎道:“父皇就不能说一句‘我来’吗?”
皇帝残忍地道:“那要你做什么?。”
“我想睡在宫里?。”景昭扯过父亲的袖子盖住脸,遮挡住明?亮的烛火,“不想动了。”
建元年间,景昭刚被立为储君时,并不是直接住进东宫的。
那时候余孽尚未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