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道:“喏,你们怕是?还没听说,前一阵子?朝廷派了好些人过去主持南方,结果查出来掳掠虐民的大案,狠狠杀了一批人,据说杀得人头滚滚,澄水都红了。”
这些事虽不是?秘密,却也不是?京中人人可知的闲事。国公夫人身份尊贵,耳目灵通,又喜打?探风向,此刻说来头头是?道:“听说薛令君上书,说这几个南方世家行径虽然可恶,但绝大部分亦持身甚正、善养德行,兵乱之后?,正值惶惑不安,若不加以安抚,恐怕不利于?南方九州安稳。”
说到这里,国公夫人刻意顿了顿,在某几个字眼上加重声音,道:“然后?,圣上下旨,择选南方世家名门子?弟、才女淑女入京,考较才学,多半是?打?算择些才俊赐下官职,用?以安抚南方世家。”
谈国公配合地啧了一声:“南方青年才俊我听过几个,才女淑女么,多半是?搭头就南方那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手?拿女诫一手?拿女德的教养方式,别说担当大事,就是?和北方的小女郎比起来,恐怕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国公夫人倒没反驳:“远的不说,京中稍有些资财的人家,女儿十有八九读书识字,外出行走,单那份大大方方走出来的模样,南方的小娘子?们怕是?难比我也觉得,那些才女淑媛,叫她们入京说什么,说女诫吗?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是?在郎君们。”
她想去观察儿子?的神色,又硬生生忍住当了多年武将妻子?,国公夫人知道刚从战场下来的人有多警惕。
她不欲引得儿子?疑心,语气寻常地道:“那些才俊淑媛们,现在安置在北府呢,离东宫也近,想来也是为了方便太女殿下考较学识,择优选用?。”
夫妻二人隐晦暗示,但似乎有些过分隐晦,谈照微始终没有表露异样。
国公夫人暗自叹气,只好给儿子连连夹菜:“吃,快吃。”
第二日一早,国公府侍从禀报,说东宫帖至,请世子快些前去。
都不必催促,年轻的谈国公世子?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
如今无需再着?轻甲,谈照微玄袍束袖,腰佩白玉,所乘亦是?一匹白马,衬着?玄色衣袍,便如他的眼睛般黑白分明,极其夺目。
他一声轻喝,纵马而去,身后?护卫急追,侍从驾车拉着?礼物走得最慢,转瞬间被抛得老远,眼前只剩下滚滚尘灰。
出了高门云集的东胜道,过朱雀桥,前方道路之侧朱漆大门分外醒目。
上首牌匾高悬,正是?‘北府’二字。
白马如风般掠过,马背上,谈照微稍稍侧首,目光平静。
他并不愚蠢,相反,还极为聪慧,如何会听不出昨日父母言语间的机锋暗示?
无非是?暗示他,二十一州局势如此,为了安抚南方世家惶惑的心绪,太?女正妃或许会从这批南方才俊中择选。
那又如何?
谈照微自幼聪慧、门第极高,身为天之骄子?,又怎能不骄傲?
对?他来说,事关终身,管什么神妃仙子?,管什么天下大势,管什么刀刃加身,只要?他不喜欢,那就决不允婚。
他有绝对?的自信。
论情分、论门第、论高下,谈世子?自负不逊于?世间任何一人。
纵然是?圣心如此,纵然是?民心所向,纵然是?百官所盼。
那又如何?
要?让他眼也不眨,毫无尝试,便拱手?相让退避三舍,那比杀了他都要?困难。
天色渐渐暗淡,大片云层飘来,遮住日光,天边像是?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
微冷的风吹来,带起砂石。
东宫近在眼前。
谈照微跃下马背,任凭侍卫牵走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