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差自然不敢一开口便将头子钱全抹了,又不敢要的多了,于是犹犹豫豫,报出个二两银子。
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荷花冲了进来,悲愤道:“你上次来这里,口口声声说要拿三两银子出来,我们苦苦哀求都不能减免,怎么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少了一两银子!”
李公差心里咯噔一声,一把?搡开她:“你这娘们,不识好歹!”又立刻转头道,“您看,这些刁民处处颠倒黑白,我上次也说的是二两银子,可他们死?活不交,只?说没钱,我宽限了几天,又倒打一耙。”
“是吗?”景昭冷冷道,“可我听说,你上次见?小王村拿不出钱,硬逼着村里做主的妇人在欠条上按了手印,写明?如不缴纳,便要将那妇人卖出去填税官府催逼缴税,竟以买卖良家妇人相胁吗?”
李公差本?能狡辩道:“那是,那是催她们缴税催的急了,吓吓她们而已……”
“欠条呢?”景昭平淡道,“拿出来看看,上面写的到?底是几两银子。”
李公差瞠目结舌。
他待要说话,却发觉自己?方才下意识认下了欠条一事,现在再反口已经?来不及了。
他这短暂的沉默已经?能说明?很多。
另一个金石相击般动人的声音从帘后响起。
裴令之淡淡道:“原来官府收税的数额,竟可以朝令夕改,倒不知?这税究竟是仙野县在收,还?是有人从中渔利、中饱私囊的借口?”
“这……这……”
荷花悲愤道:“李有德,这几年你连地皮都要刮下来,我一分一毫记得清清楚楚,我不怕对质!你呢,你敢不敢当着贵人的面,和我们对质!”
李公差磕磕绊绊,心下一横,索性道:“贵人,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吏都是这么过来的。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太大的罪名我们也不能认,您是尊贵的人物,不知?道这些下贱刁民们最爱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刘公差在身后拼命捅他,李公差硬着头皮,继续道:“您不知?道,这些贱民们嘴里没个实话,尽是利用您的良善。我们也只?是奉上官的命,您身份高贵,也不能插手县衙收税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身上一凉,如芒在背。
凉意不知?从何而来,可能是苏惠看他如看死?人的目光,也可能是屋外?妇人孩童们愤恨的眼神?。
景昭很久没碰到?过敢在她面前?这样说话的人了,一哂:“倒是有几分胆子。”
裴令之怫然道:“不知?天高地厚而已。”
“好。”景昭点头道,“此言有理,收税的事,我的确不该直接问你这个末流小吏,而该直接去问一县长官。”
“不过空着手去,终究不妥。”
啪的一声,景昭随意放下手中杯盏:“我看你很大胆,有些胆色。”
话中喜怒难测,李公差总算清醒过来,额间生汗:“不,不敢当。”
“既然如此,我要找你借一件东西?,才好去见?仙野县令说话。”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悄悄攀上了李公差的背心,像是冰冷的蛇吐着信子,毒牙已经?挨到?了他的颈间。
哗啦一声。
景昭信手揭开草帘,徐行而出。
她的面容文秀,气?质非凡,骤然出现在这间狭窄的房屋中,不啻于仙人临凡般惊人突兀。
两名公差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什么?”李公差梦游般地问道。
路过苏惠身边时,景昭随手抽出了他的佩刀。
雪亮刀锋迎着天光,折射出异常刺目的光芒。
李公差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他尚未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