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尚未成熟,真正用于临床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尽量保持耐心,但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疑问,话锋一转,“是谁需要治疗?”
程心知道自己刚刚以问代答的做法有点不太礼貌,她收了急躁,诚恳地回答他:“一个采访对象,因为不堪家暴杀夫坐了二十多年牢,不久前查出子宫肉瘤,可能没多少时间了。”
梁肇元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沉默着思考了片刻。
“进展得很迅速?”
“嗯……肝转、骨转、肺转,很晚期了,我知道保命是不可能了,但她还在找走失多年的女儿,如果能再多撑一段时间……”
她说不下去了,喝了口饮料压住心底纷乱的情绪。
“其实这种情况,目前能做到的最好办法是上临床试验搏一搏,也许能争取点时间……”他停下来想了想,把残酷的现实问题摊开来告诉她,“但服刑人员属于弱势受试者,加入临床试验会涉及到很多伦理和审查问题,理论上临床研究不应排除服刑人员,剥夺他们的获益机会,但我不确定仁衡,或者国内有哪些先例,我需要再去联系一下相关部门问一问。”
梁肇元从桌上拿起手机,“你把她的基本情况和服刑监狱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让……”
他突然停住,好像想起了什么,没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四目交汇,她丢下一句“谢谢梁总”转身离开的背影,和那个彼此交缠互换着红酒香气的夜晚,同时从挣扎的记忆中蹿出来,横在两人之间。
程心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他拉黑了,尴尬得头皮发麻,生怕被林时钧和叶梦澜看出异样,赶紧点点头说“好”,低头敲手机,假装打字,飞速把梁肇元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把余春花的基本信息发了过去。
林时钧默默喝着酒,看他们,突然来了一句:
“你一心忙工作,我可要沦落街头了,说好帮我找房子呢?”
“找了找了,我加了几个中介,回头发给你!”程心才想起自己差点把帮林时钧找房子的事抛诸脑后,赶紧扯了个谎应付一下。
他并不满意,笑着摇头,“算了,我上次顺路去你小区门口那家链家问了问,有几个照片看着还不错的,但不知道实际怎么样,你抽个时间陪我去看看房吧。”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明明自己找房子了也不告诉她,刚想开口问,餐厅一角的外籍驻唱歌手突然从抒情曲切换到快节奏的电子音乐,瞬间淹没了对话。
餐厅音乐角背靠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百年张园的红砖外墙和丰盛里西式餐吧一条街的霓虹灯牌和室外卡座,蓝灰色眼睛的英俊小哥拨着电吉他,声嘶力竭地唱情歌,对着他们用德语一遍遍问:
“W?r' alles, was ich sag, alles, was du sagst?
Wieder Geschichte, wenn wir nüchtern w?r'n?
W?r'n wir Geschichte, wenn wir nüchtern w?r'n?”
可惜隔壁的这桌客人都听不懂德语,对不上他的脑电波。
叶梦澜喝多了,被德裔小哥的电眼撩得满面春风,一只手拿着叉子转着半截纽伦堡香肠玩,一边拿起手机听歌识曲,醉醺醺地念中译版歌词,音色带着酒气和潮湿。
“你我所说的一切 若在我们清醒时还会发生吗
如若我们都还清醒 我们的故事还会开始吗
如若我们没有沉醉如斯
如若我们没有头脑发热
如若我们没有彼此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