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将似的陪她慢慢走到停车场。提前约好的专车已经来了,她歪着半躺进后座,艰难挪动着才调整好姿势,安全带也没法系。

车子开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到了快捷酒店。

她得瞒着顾晓英,所以提前订了一周的单人间,就在酒店休养,等一周后去医院拔掉醒目的引流管,她就能回家了。

绷带虽然还没办法这么快拆,但她回家时穿个度假风的宽松连衣裙,顾晓英应该看不出来。

唯一麻烦的是,她两周不能沾水,身上怕是要发酸了,为了防止头发油到可以炒菜,只能在回家前去理发店洗洗了。

程心躺在软到腰陷下去的大床上,看乔思悦拿着消毒酒精满房间到处喷个不停。

“够了够了,再喷要把人呛死了!”

乔思悦瞪圆眼睛,“你懂什么?干那种事的人可多了,你怎么知道上一个客人是什么人!你刚手术完身子虚,免疫力这么差,万一传染了什么怎么办?”

像在响应她的猜测,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阵“嗯嗯啊啊”的叫喊。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程心笑到伤口都疼了,拼命想把脑子里梁肇元的脸抹掉。

她赶紧找了个新话题,询问徐良风对方锦采访稿的修改意见。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稿子!”

程心撑起身子,斜靠在枕上眨眨眼,“我自己生了病,才真正体会到失去身体自主权是什么感觉,没有尊严地呕吐不止,放下羞耻地暴露身体,想做的事一件一件被剥夺,被迫不断删除人生的可选项,我可不想再放弃思考和写作的自主权了,只不过剜掉我一块肉而已,脑子还转得动。”

徐良风叹了口气,快步走到床边,把热水和纸巾递给她。

“采访稿我看了,写得非常好,我只是有些担心,方锦回答得这么细,袒露了这么多隐私,真的不会对她的家庭带来影响吗?”

“我劝过她很多次了……”程心苦笑,“但她坚持想谈谈自己的婚姻,她一直很后悔因为夫家的压力生育了太多孩子,激素水平升高,导致三年前切除的原位癌再次复发,变成了浸润癌,结果现在,孩子留给老公,自己一个人在异乡求生。”

她擦干净湿润的眼角,声音变得坚定:“我们最后达成了一个共识,没有必要去塑造积极的形象,美化患病的过程,我们都想把疾病背后的社会困境、家庭困境挖出来,好好剖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让患病者的生活更加艰难,到底是什么让女人一步步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自主权、健康权、治疗权。”

徐良风握着程心的手,眼中波涛起伏,久久无言。

“不停留在疾病和苦难本身,去向社会问题追因,这是个很大也很复杂的话题,切入点很好,但仅凭一个个体的故事,可能不好展开太多。”

“其实不止是方锦的遭遇,我这个想法主要是来源于这么长时间在医院,对各种各样病友的观察……”程心拿起枕边的手机,翻看聊天记录,过往那些日子和病友们互相打气,分享经验,闲聊唠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有单亲妈妈带着孩子来化疗,有病友一边抗癌一边还在斗小三,还有刚订婚就被分手的,母单却患癌的……当然也有很多比较幸运的患者,身边有人有爱,治疗过程比较顺利,预后也更好。所以我更觉得对于患病者来说,可怕的并不仅仅是疾病,更在于她们的家庭、职场、社会能否给予足够的支持。”

徐良风认真听完,也有感触,轻轻拍拍程心肩头,“疾病带来的婚恋问题、生育问题、家庭问题,何尝不是一种女性权利的丧失呢?可以做一个系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