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后面的,下一个!”
早上排队的人异常的多,程心没办法再问下去,只能让到一边,莫名其妙被人厌烦地训了一句,心里委屈,花了三分钟咽下眼底的酸涩,定了定神,想通了着急也没用,还是要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
她掏出手机查地图,找了一家附近的菜场,买了些新鲜的肋排带去方锦住处。
进门的时候,方锦的妹妹方梦正扶着她做“爬墙”训练,就像程心在家里扶着顾晓英一样。
这是一种预防淋巴水肿的方法,患者手举过头顶,尽量伸直手臂,手掌贴着墙,一点点往上爬,慢慢拉开手术后粘连的腋窝淋巴组织。
对于健康人来说,这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但对于方锦和顾晓英这样做过淋巴清扫的乳腺癌患者,却是一场酸爽的“折磨”。
方锦疼得嗷嗷叫,嘴上喊着“不行不行”,程心帮着方梦一起监督她,又坚持了一会,她真没劲了,倒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喘气。
房间又小又矮,程心举起手就能碰到天花板,家具也简陋到极致。方锦招呼她在一张破旧的单人沙发上歇脚,方梦就没地方坐了,安静蹲在一边削水果。
聊起来才知道,方锦和妹妹方梦很小的时候就被分别送养了,好在还在相邻的村。所以,相对于亲生父母和各自后来的“家庭”,她们彼此之间才更像真正的亲人。方锦早早辍学打工,年纪轻轻嫁人,也都是为了供养妹妹读书。
照顾姐姐的这段时间,方梦就睡在程心坐着的这张折叠沙发床上,因为还要准备期末考,几乎每天都在学校和租房之间往返。
方锦聊起过去的经历,请求程心在报道时,千万别透露她有个妹妹的事。她不在乎自己,却害怕因为有这样生病的姐姐,影响方梦未来的择偶和就业,程心郑重地承诺,让她放心。
程心了解了一些方锦家庭和治病过程的基本情况,对稿子的主旨和脉络有了点底,但文字报道最好能插入一些当事人的照片,程心犹豫着提了提这事,告诉方锦如果不方便也可以只拍背影。
但方锦很大方,毫不犹豫地表示可以正面出镜。她招呼妹妹打开行李箱,一件件翻出衣服,认认真真打扮了一番,拉着程心去了肿瘤医院边上的一圈油菜花圃。
虽然已经过了花期,但绿意依旧盎然。
油菜花凋谢后,会形成细长的荚角,里面藏着嫩绿的芸苔子,到了初夏,荚角饱满,籽儿“啪”一声蹦出来,像在宣告着新生命的诞生。
“我老家那里,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海,比这可漂亮多了!”她笑得比鲜花更生动,“这么不起眼的小花,开成一片也能那么美!”
日光正艳,晴空万里,层层叠叠的油菜荚随风摇曳,方锦金棕色的波浪卷发也轻轻拂动,美得令人目眩。
程心举起相机,心潮难以自抑地澎湃起伏,尽力变换着角度和光影,想拍出方锦最美丽的模样,但无论怎么拍,她都不够满意。
静态的图像,永远无法完整地展现出这一刻方锦身上所迸发的蓬勃的生命力。
可是在这个世俗的社会,有多少人愿意多看一眼角落里小花的悲喜呢?
程心见过太多对“疾病”对“苦难”带着鄙夷和嫌恶的人,他们“谈癌色变”,避之不及,甚至连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都嫌晦气。
患病者不仅要忍受病痛的折磨,就医的困难,还要饱受身边人和陌生人的偏见和凝视,工作受阻,婚姻爆雷,亲友疏离,这个社会对于他们的正视、理解和关怀,太少太少了。
她太想让这个浮华的世界看一看,让那些麻木地沉溺于自己的个体幸运中的人看一看,患病者亦是正常人!有对生活的热爱与憧憬,有嬉笑怒骂的通透和思考,有废墟里生花的坚韧,有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