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对方刚刚提到的,确实是近期坊间最热议的两个话题。她作为新闻从业者,职业天然的敏感性让她不可能不关注这些传言,但显然,这并不是谈判桌对面的男人想要听到的回答。

从程心个人角度出发,作为癌症患者家属,她当然也有自己私下关心的领域,比如自研方面的临床数据、新药进展,仿制药方面的一致性评价……但这种私心,在正式工作中却会引发非常矛盾的状况,一方面,这有助于传递好“有温度的新闻”,但另一方面,也可能影响记者“客观”、“理性”的职业判断。

最重要的是,此刻程心所面对的,并非领导或同行,而是一名目的不明的企业管理,如果不能转换到他的思维模式来考量问题,这场对话随时可能陷入僵局。

程心揣摩着仁衡近期的一系列动向,思考了一会,决定坦诚自己的见解:

“产品组合、研发管线。”

男人没有说话,抬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仁衡曾经一度拥有七十余款在研创新管线,近三百项临床试验先后在国内外开展,涵盖小分子、肽类、PROTAC、mAb、BsAb、ADC 等多种药物形式,但维持高研发投入刚需巨量的资金支持,这些问题都在倒逼仁衡精简缩编自己的产品组合,这里边有市场的问题、政策的问题、资本运作的问题,也可能有管理的问题,但我认为,所有这些问题的落点,最终都集中在研发布局本身。对于执牌者来说,每一次‘洗牌’都很重要,怎么洗,什么时候洗,该洗掉什么,不该洗掉什么,洗掉的牌如何赋予其最大的价值,还握在手中的牌又能打出什么样的组合。”

过犹不及,程心适时收住话头,看着对面人幽深莫测的双眸里渐渐翻涌起的波澜,因她的停顿而骤然潮落,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我的见解很浅薄,如果有机会,我很愿意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下向贵司请教一些医药行业的专业知识,不知道您……”

程心刻意顿了顿,故作无奈地轻笑了声,“不知道您的职务范围和权限,是否方便我向您指教?”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暗示对方自报家门。

二人对话,一人公开身份,另一人却片言不露,程心感觉自己仿佛在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打哑谜,虽然近得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却又像隔着长长的网线和陌生人交谈那样遥远。

这种不对等,让程心说不出的别扭。

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比年逾六旬、千帆过尽的梁希龄还要难对付。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宽大的手掌交叠在一起,食指在手背上漫不经心地轻点着。程心也不示弱,盯着他的眼,咬牙不去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对坐着,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时间滴滴答答流去,终于,男人松了劲,往椅背上一靠,抬手看了一眼腕上墨绿色的表盘,笑着开口:“嘉麟楼 11 点就要打烊了,我们还是不要妨碍人家下班。”

他站起身,松了松系在颈上的黑色领带,居高临下望向程心,突然抛出一个程心始料未及的提议:

“我不是个浪费时间的人,也不喜欢在工作时间安排采访,但如果你想要个机会,楼上的西餐厅营业至凌晨,我可以给你三个问题的时间,但不能录音,也不能公开姓名,选择权在你。”

程心愣了愣,机会来得太突然,太诡异,太仓促,让她没有时间好好思考。

这个提议说是提议,倒更像一个通知,一个命令。

这个男人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弱点,料定她必须拿出成果回去交差,料定她必须保住工作照顾母亲,但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急于求成,自曝隐私搏同情,放低身段求机会,太容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