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市县交界处的医院,条件一般,输液座位又窄又硬,过道又紧凑。他大长腿无处安放,蜷进座椅底下,脸惨白,皱着眉,一直在忍着恶心,右手插着留置针,左手却紧紧攥着程心的手不放。
“别哭了,我没什么事的。”
他的声音软乎乎的,快要融化在她耳朵里,她不争气地鼻子一酸,还是嘴硬,“我哪有哭!”
“妆都花了,小花猫一样……”他歪着头靠在座椅上,笑着看她,抬起插着针的手虚弱地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两下。
程心赶紧按住他的手,凶他别乱动,心里却慌慌的,从包里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对着镜头照镜子。
天呐!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马尾松散,满头炸毛,粉底全糊了,斑斑驳驳,脸颊上几道白花花的泪痕,眼周也揉得通红。
原来这么长时间,她就是顶着这张脸在五叔五婶,医生护士,还有梁肇元的面前晃来晃去的吗……
太难看了……
程心尴尬得脸颊发烫,从梁肇元掌心里抽回手,忙乱地抓头发,试图抚平炸毛,却又被他捉了回去,“很好看,不要弄掉。”
他眼睛里的糖分满溢出来,人也坐起身,凑过来,她觉得他脑子一定坏掉了,赶紧挣开他的手,把他按回去,“医生说了要多休息,让大脑恢复,你不许再说话了!”
一听她这么说,梁肇元又哼哼唧唧叫起来,说想吐,反胃,嘴巴苦,要喝水。
她匆匆跑去护士台要了一次性杯子,到热水房接了温水回来,递给他喝又说手没力气,拿不住,她只好举着水杯一点点喂他喝。
他抿了一口,又嚷嚷水太烫,她用嘴唇碰碰试了试温度,哪里烫了?但看着他嘴唇发白眨巴眼睛的可怜样,想想对伤员要包容,还是耐着性子帮他吹凉。
一口口吹着,程心越想越不对劲,“不是说好在酒店门口碰头吗?你怎么会过来?你跟踪我?”
“我……我只是醒太早,就去你家楼下等等你……”他无辜地瞪大眼睛,显然有撒谎的成分。
程心有点恼,这层恼不是怨他,而是怨自己不堪的家庭,她不想承认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自卑,故意凶巴巴地往他嘴里灌水。
正喂到一半,包里电话又响了,程心看了眼,是当地的陌生号码,猜到是承办民警打来的,赶紧接起来。对方通知她已经给程海峰他们做完了笔录,问她医院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伤者情况如何,什么时候能尽快过来做一下笔录。
程心看着四包输液袋,想着没三个小时肯定输不完,CT 报告也要两个小时以后才出来,只能把他先留在这儿,自己抓紧赶去派出所一趟。
挂了电话,她问梁肇元人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能不能自己在医院待一小会儿,她要去做个笔录尽快在一小时内赶回来。
梁肇元点点头,又摇摇头,把她的手抓过来,用两只手掌一上一下包着,像抱着暖手袋一样揉搓,“我还是很晕,你再陪我半小时吧。”
“头晕恶心只能慢慢恢复,你好好在这里坐着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不止头晕,我整个人都不舒服。”他不肯放手。
程心叹了口气,“还有哪里不舒服?”
“头痛,想吐,耳鸣,胸闷,手脚没劲,喘不上气……”
“行,行,打住!”程心让他闭嘴,伸出两个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梁肇元大言不惭地回答:“三!”
“去你的三!”程心作势推他肩膀,但也不敢用力,“你是不是装的?!”
他知道她又要生气了,清澈的眼睛眨了眨,老老实实承认:“摔倒是真的,头晕也是真的,就是后面夸张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