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个穿背心睡衣的依姆当地对中老年妇女的称呼,只开了木门,扇着黄色蒲扇,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隔着铁门的栏杆问:“你是谁?”
“我是灼知的程记者,我之前和余先生打过电话了,路不好找,耽搁了一会儿,能帮忙叫一下您爱人吗?”程心估摸女人的年岁,应该是余兴龙的老婆。
她猜的没错,女人打量了她两眼,把门缝掩上,不耐烦地回头喊人,“又来了个记者!”
又?
女人的态度,还有这个“又”字,让程心莫名紧张。
余春花的报道热度持续发酵,有别的同行盯上这个话题并不奇怪,大家一起发力增加舆论关注也是好事,但是余兴龙老婆的眼神,还有故意用身体挡住的门缝,都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戒备。
程心在铁门外耐心等着,过了两分钟,余兴龙现身,推开铁门走到外面来,转身把两道门都关上。
“要聊什么?”他问得很简单,很直接。
房门向阳,毒辣辣的日光直晒在程心后背,她尽量委婉地暗示想进去坐一坐,再聊一聊小梅过去的事。
“之前余春花的报道热度挺高的,我们想再接再厉,再补充一点小梅的生活片段,能回忆起来的细节越多,寻亲的成功率就越高……”她视线往门的方向看了看,“子豪在家吗?听说他以前跟小梅感情好,有没有什么兄妹俩才知道的小事,也许能够帮助警方……”
她话未说完,就被余兴龙急躁地打断,“原来只是说发个消息找找小梅,后来又要花钱治病,现在发那么多报道,这里采访一下,那里采访一下,搞这么大,什么意思?!”
余兴龙语气不善,程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都还没开始问小梅失踪当天的事。明明在电话里头他还挺友好的,还提醒她厂区有东西两个门,不要走错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不敢再提余子豪了,努力先稳住他,“只是随便聊聊,毕竟小梅 8 岁的照片就只有一张,线索太少了,如果能多讲讲小时候的事,家里的情况啊,物件啊,玩具啊,万一长大的小梅能看到,说不定能唤醒记忆。”
“家里的情况?”余兴龙一点没被说动,反而更抗拒了,“你们只管写文章,我们的生活谁来管?当年就搅得鸡犬不宁了,街里街坊谁都能对我们指指点点,现在又来了,又要写七写八的,网上一人一句口水,瞎几把乱猜乱讲,我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不再给程心劝说的机会,转身就进屋,“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程心不想放弃,又敲了两次门,但屋里再无动静。
采访被拒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这样突然翻脸却是少见,她知道逼得太急不会有好结果,再无奈也只能接受。
她心情沮丧,下楼比上楼还疲惫,走出居民楼的一瞬间,被暴烈的日头一晒,都有点眩晕。
想到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出厂区,在车上要颠一个半小时才能回市区,回去了光靠周建业和周佳敏的一面之词也很难成稿,更加沮丧了。
强撑着的体力也跟着心情一起罢工,她走不动了,看到楼栋之间夹着一间小卖铺,拐进去买了瓶冷饮,蹭个空调。
墙上的小电视在放老港片《神行太保》,年轻的刘德华、苗侨伟和林俊贤联袂主演,饰演老中青三代记者,联手和财团恶势力周旋。
程心边喝冷饮边看了两眼,主角团拿着证据在闹市狂奔躲避追捕的场面堪比警匪片一般热血,但现实生活中的记者行业,更多的是狼狈、无奈、孤独、疲惫、风餐露宿、四处碰壁,一边要面对重重的限制,一边要面对冷眼和排斥,
记者这个行业,注定是个得罪人的行业。成就感很低,薪酬又微薄,老记者队列不断有人转行做企宣,做广告,做公关,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