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程心!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自愿的,我心甘情愿,我自己想做什么你也没有权利阻止我,你就当作白给的,掉在地上的,你捡走就好!”
那两个字太烫耳,比吻和拥抱更让她胆颤心惊。
她怎么可能不亏欠?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程心从小就知道,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
欠别人的滋味很难受,不管是物质还是人情,都叫人抬不起头,被愧疚和羞耻折磨,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不得安宁。她拼命读书、攒钱、自立,就是为了不求人,不靠人,不欠人。
现在他非要把“喜欢”两个字塞给她,但他们不是孩童,“喜欢”两个字没他想得那么纯粹,那是金钱、权利、身份的悬殊筑就的尖塔,他站在高处爱她,她要捧上什么才可以回报他?
就算回报给他一颗心都不够,她的心没有分量,能力很渺小,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对他来说都微不足道。她的身体还是不健康的,像定时炸弹,像难结果的花蕊,像枚沉重的秤砣,只会把两个人都拖下水,到最后互相折磨。
她看过相关的社会研究数据,女性患上恶性疾病后,男性伴侣选择离婚或分居的概率高达 21%,而性别互换,女性选择离开患病配偶的概率只有 2.9%,两者差距高达 7 倍。
每五个男人中,就会有一个狠心离开,这就是人性。
人性禁不起考验,人心也经不住磋磨,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他以为自己很慷慨,很赤忱,很真挚,一心想为光脚的她穿上他自认为最好的水晶鞋,却看不见鞋子里面全是尖刺。
如果她低下头,接受了,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又要流着血脱下来,连皮带肉。
她宁肯光着脚,就要光着脚,自由自在。
他吻她的头发,吻她的额角,吻她的眼睛,她只觉得被热铁灼伤,就像手背上的创口,他再怎么小心避开,依然阵阵刺痛。她承受不了,难受至极,每一秒都窒息到想逃。
程心手脚都僵硬了,他却以为这是一种沉默的接纳,松了力道,手掌不再粗暴,只是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拍打着,像哄一个小孩。
“放疗做几次了?有不舒服吗?嗯?血指标有降吗?”他絮絮叨叨问。
没有回答,怀里的身体动了动,微微蜷起,蓄了力。
梁肇元一无所觉,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缩起脚,照着他腰侧狠狠踹了出去。
她刻意避开要害,踢在侧面,但她也没想到自己爆发起来力气会这么大。他痛得直不起腰,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弓着身子仰头看她。
程心看不得他的眼睛,急惶惶从桌子上跳下来,去捡地上的挎包,转身就跑,动作迅速,毫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