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在后座听着越发汗颜。她知道尼雅遗址盛名在外,只当已经开发完备,根本没想到是这样的状态,是她太傲慢了。沙漠是不可征服的,不为人类的活动轨迹左右。

车辆已经进入了沙漠公路中,一整条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孤独地在开。两旁的沙漠如鳞片般一层层推开,静谧得如同时光静止,却又波光粼粼就像有生命般,浩渺无垠。

前方的路上有一处高大的牌坊,干巴巴地竖立在那里,横梁写着精绝古城四个字。童仲元停了下来,阿扎提跳下车,拿着一份文件给迎上来的工作人员。两人用维语说笑了几句。

童仲元和秦天都下了车,虽说天气晴朗,起风时仍有沙子。秦天已经觉得皮肤干到绷紧。童仲元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纱巾和口罩交给秦天,又提了几瓶水放到后座。关照了一句:“多喝水。”

阿扎提回来了,笑嘻嘻地对童仲元说:“接下来我来开吧。”

童仲元走到副驾驶,停下脚步,对秦天说:“你坐前面吧。”

秦天的确想坐前面,视野更开阔。但阿扎提跟童仲元挺投缘的,她不想扫兴,仍然坐到了后座。

童仲元注视着她,问阿扎提:“开进去有多少公里?”

阿扎提笑着说:“30 公里。开 3 小时。”

童仲元和秦天俱是一震。阿扎提见了他们的表情,笑得更欢了。

“你们要有晕车的,现在赶紧服药。等下颠起来会吐。”

童仲元打开副驾驶坐了上去。他见秦天这一路一人坐在后座,本想路不长的话便陪她一起坐后面。在阿扎提说颠簸严重后他打消了念头。三个小时,两人靠在一起左摇右摆,他还是别考验自己的意志了。

阿扎提驾驶 JEEP 车开进了沙漠。一开始路况还行,他们沿着前车的辙印向南前进,两旁有着沙漠的矮植。车轮与树枝沙砾摩擦的声音吱吱呀呀。渐渐的,矮植不见了。JEEP 一次次翻过山丘又驶入低洼,车里的东西都在叮咚作响。后备箱的补给估计已经乱了套,不断敲打着车厢,发出磬铃哐啷的声响。除了系牢安全带外,秦天不得不抓紧把手才能勉强维持身体平衡。阿扎提已经不说话了,全副心神都在驾驶上。童仲元眉头紧锁,他在前排,比秦天更清楚现状。比起侧翻,他们更可能是陷入流沙。好几次阿扎提从沙丘边缘碾过,那方沙丘立即就崩塌了,沙子像蛇一样游动,陷下一方让人后怕的空洞。

阿扎提神情严峻,之前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这条路他开过上百回,每一次都严阵以待。沙漠千变万化,塔克拉玛干没有两颗一样的沙子。

一直开了约摸三小时,车辆终于到达尼雅遗址。阿扎提拉下手刹那刻,三人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

阿扎提的笑容又回来了。他从背包里拿出头巾围好,戴上墨镜。指着不远处一处突出的残败石塔。

“这就是佛塔,从这里开始吧。”

童仲元和秦天穿戴好防护下车,眼前是广袤无际的荒凉沙丘,无数根干枯的胡杨木诡异地竖立在沙砾里,森然如白骨。正是这些胡杨木证明了当年的这里应当是绿洲,这才造就了精绝人在这里建国。

阿扎提捡起一块胡杨木碎片,远远地扔了出去。

“尼雅遗址,最初是被英国人发现的,好东西早被带走了。现在嘛,剩给我们的也就这些木头啊,瓦片啊。真正的宝贝都在大英博物馆。”

他说完发现之前在车上时跟他有来有往的童仲元居然没接他的话,那个漂亮小姐姐也默不作声。

“这里,”他指着一块台地,“N14,我们叫它王宫,就是这里的汉字木简告诉我们精绝国的存在。英国人虽然把这里的东西卷空了,但在流沙底下,还有更多东西,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去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