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无语。人人都怕的王祁清,就唐执徐不买他的账。王祁清还是分管书画雕塑这块的领导,唐执徐的顶头上司。说来也怪,王祁清居然也没有拿他怎么样。倒是问过他要过几幅画。这是在说,有些人就是有资格嚣张吗。
“看我干吗?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唐执徐说,“对了,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明馆长希望你接下来做少数民族的珍品收集么。你怎么打算的?”
“现在少数民族都这么开化了,要找到好东西不容易。这件事要操作,可能需要花点时间,在当地待上一两个月,深入了解。”
“你有目标地吗?”
“我想从湖南开始。我最近看了很多女书的资料。自古以来,女性与女性之间有着男性无法理解的深度交流和情感共鸣。女书就是这样的存在,只有女性能懂读的文字里,应该会有很多秘密。我想从这些秘密着手,找到秘密背后的文化和文物。”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秦天步伐变慢。如果没有秦允杰这件事,她是想好最近就出发的。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份报告,其实是在她意料之中。她过世的爷爷也是这个病,直到他离世,秦允杰都无法脱身。在她童年时,秦允杰的生活重心在工作上,后来是照顾母亲上,再然后就是照顾爷爷。她知道他很辛苦,但她在他心里永远排在最后的顺位。好像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了阳光雨露就能自己长大。
“我还没想好,再看吧。”
“我陪你一起去。“唐执徐说。
“去哪儿?我爸那儿?” 她没反应过来。
“湖南。” 唐执徐说,”女书也有书法,而且历史悠久,我也很感兴趣。”
“你一个男的,人家也不教你呀。你别给我添乱,万一人家看到你在,以为是一伙的,把我也给拒了。”
“我们不就是一伙的么。”
两人聊着天,走出了上亚博物馆。
唐执徐把她送到陕南小区就开走了。她在进小区的路上还在想,等下该怎么跟秦允杰说,他心里应该也是猜到这个结果的。他们要讨论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搬到一起住?即使住到一起,她也不可能不上班,不出差。日常照顾还是得请人照顾。她进了大学后几乎没再同他住过,一毕业就搬了出来。如今要重新住到一起,她想想都觉得很不适应。她还是倾向于让他把房子租掉,到她同小区租一套近的,再请个人来照顾。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亲戚们已经觉得她这个女儿很不孝了,这下更要戳她脊梁骨了。
她一路心不在焉,打开门时却愣住了。房间里已经变了样。除了家具还在,其他的东西打包的打包,扎捆的扎捆。秦允杰还在收拾碗柜里的厨具,见她来了,拍了拍膝盖,站起来招呼她。
“爸,你在干吗?”
“来啦,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我前天去看了养老院,协议已经签了。等我这里收拾好,我就住进去。”秦允杰从容地说。
秦天放下包,鞋也不换走到沙发旁,那里有他收集的一大盒纪念币。她抓起纪念币又扔回了铁皮盒子里,她双手抱头,又放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抓狂。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商量也不跟我商量,就跑去养老院签了协议!报告是今天下午刚出的,你跟我说你前天就把协议签了!你有当我是你女儿吗?”
秦允杰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她发火。他们沉默了很久,他说:“易章,我是老人,但也是成人。我没有不把你当女儿,我只是想自己决定怎么做。”
“你爱怎么做怎么做吧,反正你一向如此。”秦天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秦允杰看了她一会儿,又回去整理厨柜。
“你没说就来了,我晚饭也没准备,等下我们出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