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秦允杰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她已经无法在兼顾工作的同时全心照顾他。她高价请了一个本地保姆来照顾他,三个人住这个小两室有点挤了。但她没这么多钱换房子,实在不行只能把唐执徐之前送的画拍掉几张。但那也是之后的事,当务之急是腾出更多地方。

秦允杰住的次卧还堆着箱子。保姆带着他散步去了,她独自整理这堆杂物。箱子上的标注是童年。韩文英去世后,她把童年关了起来。这一箱箱物品,都是她的童年玩具和衣物,早已没有任何实用性,有的只是回忆。

她坐在地上,翻出一套童话书,还有小时候的课本,毫不留恋地扔进了放在一旁的大垃圾袋里。箱子底层是一个旧盒子,她记不清那是什么了。打开才发现是一副拼图碎片。她对这副拼图有印象,小时候母亲经常让她拼这副图,拼完后韩文英会把它拆散放回盒子里,隔段时间让她重拼。几次以后,她拼得越来越快,几乎摸到片块就知道该放到哪里。她拿起一块碎片翻看,时光久远,碎片的边缘有了磨损,图案也已褪色。她已经记不清这副拼图拼完的样子,只记得拼完后是一副奇怪难懂的画。她盖上了盒盖,把它扔进了垃圾袋。

最后一个箱子里她找到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朵纸做的玫瑰花。这是幼年的她折的,每年母亲节和韩文英的生日她都会折玫瑰花送给母亲。她拥抱她,亲吻她,感谢她,然后把玫瑰珍藏起来。

玫瑰花的折叠方法是韩文英教的,她似乎特别喜欢玫瑰。秦允杰不是个浪漫的人,在她的印象中,母亲大概一辈子也没收到过他送的花。但她仍感受到她对玫瑰的喜爱。她教她折纸玫瑰,她勾的桌布上有玫瑰,她在衬衫的胸口绣了玫瑰,她教她唱金色玫瑰的童谣,连她的那枚青铜币上也有一朵玫瑰花。

时间凝固了,她站起来,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那枚青铜币。那一天夕阳下的金色玫瑰犹如昨日。

忽然间,她奔进次卧拉过垃圾袋,挖出了那盒拼图,飞速掀开盒盖。她猛然抓起一把拼图,颤抖的指尖把它们逐一翻到正面观察。

如同百米冲刺般,心跳正在变得剧烈,呼吸越发急促。

她闭上眼,手按着胸口喘气。再次睁开眼,她端起拼图回到自己房间,锁上了房门。她持久捧这盒拼图,手腕一转,碎片如夏天突如其来的阵雨倾泻而下,散落一地。

她缓缓地坐到了地上。拈起一块碎片,轻轻推到了中心位。

“易易,看这朵玫瑰花,妈妈可以用棋子拼出来。”

她顺着韩文英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刚拼完的拼图一角,有一朵金色的玫瑰花。

“棋盘不是下棋的吗?”

韩文英摆出棋盘:“你拿白,我拿黑。我们下棋能开出一朵花。”

秦天在地板上翻着碎片,没有参考图,只能靠手工比对。

韩文英在棋盘中央落下一子。唱起了童谣:“左一步,是八二,右一步,是三七。”

棋子在她轻快的歌唱声中交错落下。秦易章稚嫩的声音回应着母亲:“白棋子,叫东边,黑棋子,叫北面。”

触摸碎片的记忆再在苏醒,时间的版图一块块连接扩大。

“左二步,是四三,右二步,是五八。”

拼图在回忆中渐渐完整。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很久以前就拼过千百遍。

“白棋子,向西走,走多远,数七格。”

秦天停住了。最后一块拼图放到缺口里,一副完整的拼图在清晨卧室的地板上展开汉宫廷祭祀鎏金大铜板拓片图。

“金色玫瑰正开放,等着我,等着你,等待千年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