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出差去大英博物馆验收文物

地铁三号口出来的陕南路上有几家熟食铺和一家水果卖场。菜场边上是陕南小区。这小区是 80 年代后期造的，楼栋方方正正的，像一排排规规矩矩竖着摆放的火柴盒，留下不宽的道让人行走。即便如此，人行道仍然被停放的车辆占满。那些车跨着上街沿摇摇欲坠地停放着，轮胎卡在秃拉拉的草地里。

秦天出了地铁买了一盒牛肉，挑了几个桃子。走进楼道时瞬间的阴暗，眼睛总要适应一下。她快步上到五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哗拉拉”的一阵门响。秦允杰从厨房走出来。

“正好，吃饭。”

秦天走到饭桌前，拉开椅子坐好。正对着她的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是一对竹简，刻着“奉谨以琅玕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竹简已经发黄了，雕刻的字体很隽秀。她把目光从镜框上调开，换了个位子重新坐下。

秦允杰已经把碗筷都放好，他把那一盒葱烧虾推到她面前。每回她来，他总做这道菜。他知道她爱吃虾，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对她的了解。

“这个月 18 号你妈生日，你请得出假吗？”他问。

“我跟你说过，最近要去英国，珍品展，18 号回不来。”秦天低头剥着虾壳。

“哦。”秦允杰应了一声，话题似乎到此结束了。秦天把虾肉塞进嘴里，却一下子吐了出来。太咸了！秦允杰烧饭一向很咸，但这已经是咸得发苦了。

“爸！你烧得也太咸了。吃那么咸，血压不高才怪。”

“咸吗？”秦允杰随口跟了一句，“要不，你还是早点回来。你妈的生日，一年也就一次。”

秦天举着筷子，却不知道该吃什么，又放了下来。

“你实在想去，你一个人去吧。”秦天突然觉得一点食欲也没有了。“你知道我不信这些，生日，只在生的时候才有效。过世了，就没有生日了，叫冥诞。”

秦天把剥在桌上的虾壳扫进碗里，结束了这一餐。秦允杰独自剥着虾慢慢吃。直到他吃完，那盒牛肉几乎没动过。他开始收拾碗筷，秦天也站起来帮他端走剩菜。这意味着她这周陪他吃过饭了，接下来几天她不用过来了。这是她自己设定的探望父亲日程表，秦允杰从未强求她必须来看望他。她心中的日程表，秦允杰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他们向来没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但偶尔她也会觉得他是敏感的。

他到厨房拿来一个纸袋，把牛肉放了起来，又荤素不分地在纸袋里放进两个桃子。

“牛肉你带回去吃，我牙不好，咬不动了。桃子太多了，你也带几只回去。”

秦天接过袋子，那盒牛肉躺在袋子里，有肉香正溢出来。

“我知道了。下次不买了，还有，这个虾也别烧了。我已经不爱吃了。接下来几周我不过来了，你自己小心。有事打我微信电话。”

秦允杰望着她，表情似乎有点困惑。

“那 18 号呢？你妈生日你也不来？”

秦天惊讶地看着他。他亦等着她的回答。秦天低头拿走纸袋，拉开了大门。

“不来。我不想再给她过冥诞。今年，明年，以后的每一年。”

她走出去的时候带上了大门，发出沉闷的一声“砰“，走道里的感应灯没有亮起。这灯坏得有日子了。窗外，夜色已经降临。

上亚博物馆借给大英博物馆的 225 件珍贵文物已经到达伦敦港，只剩清关。馆长明渊行知道秦天是下午飞伦敦的飞机，特地关照她今天不用进馆，好好休息。但她还是来了。推门进办公室时，同科室的陈启东和方莫琳在聊天。

“这下可以轻松了。可算走了。”

“她不在，事情还是一样要做的。我倒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