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公没的时候,留了一屁股债?真的假的?”

说话之人故意压低声音,可病房就这么大,那点音量足够竖起耳朵的刘羽唯听得一清二楚。

她用余光瞥见床上之人点了点头。

“那几年她们家过得可真是…不安生,她男人公司出了问题欠了不少钱,撒手人寰之后李新受不了打击,自己在医院躺了好久…哎,幸好,养了个好儿子!”

余姚感觉到女儿的异常,看着她捧着杂志半天没翻页,眼神发直,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该换液了!”

“哦,好,我去找护士!”

刘羽唯像从噩梦中惊醒,身体猛地一弹,几乎是逃离般小跑着冲出了病房。空旷走廊,她大口喘着气,扶着冰凉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乱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冲出来。耳边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欠债”、“撒手人寰”、“在医院躺了很久”……

等再回到病房时,几位阿姨已经换了轻松的话题。

她默默调整了下输液管的滴速,然后就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眼睛失焦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已被刚才那番对话抽空。

难怪靳朗一直说他进娱乐圈是为了赚钱,难怪张翌那天有所暗示又不肯明说。

旁人口中用“不安生”三个字轻描淡写的日子,对于一个骤然失去父亲、母亲重病倒下、又背负沉重债务的年轻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无法想象,一分一秒都无法想象。

不知怎地,脑海浮现起在饭店和靳朗意外碰面的那晚,他语气很重,眼神里带着咄咄逼人的愤怒和控诉。尽管后来在柏林那晚他将两人分手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可回流到命运的分叉点,在他最绝望、最无助、最需要支撑的时候,她在哪里?

她因为一个误会,一点猜疑就撂下狠话,切断了所有联系,把他独自留在了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个时候,他内心深处,一定恨过她吧?

恨她的薄情,恨她的变心,恨她在他坠入深渊时,不仅没拉一把,反而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刘羽唯喉咙发紧,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呛得她几乎窒息。

她僵硬地抬头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把楼前几棵高大梧桐树的叶子晒得油绿,明亮刺眼地在风里摇曳,像在炫耀着窗内人无法触及的生机。

思绪随着闪动的光斑继续飘荡,但至少…后来有宋淼陪在他身边。

如果说上次出现这个念头时,心里还翻涌着纠结、嫉妒、与酸涩。那这一刻,在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心疼和后悔之下,那点醋意竟扭曲成了另外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情绪。

一种近乎残酷的释然,和劫后余生般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