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竟真的开始奋笔疾书起来。林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一记眼神“扫”过来示意赶紧做题,只能莫名其妙地加入了这场临时起意的“答题游戏”。
而令他意外的是,当全部注意力被迫集中在这些早已陌生的习题上时,那些日夜折磨他的画面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短暂地从那黑暗的隧道里走了出来,在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间,偷得了两小时的喘息。
“竟然比我考得好?”对完答案,李渔歌惊讶不已,“不行不行,明天我们再比过。”
接下来的日子,李渔歌来得越来越早。有时候上午就到了,连午饭也陪着林熠一起吃,然后就面对面坐着,一份接一份地做那些试卷。
林熠不再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李渔歌低头做题的样子,他常常想起高三那年,他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复习。只不过那时候是为了考试,现在倒像是为了忘记现实。
他们也很少交谈, 谁都没有再提那些无法更改的过去,也都不想去触碰迷雾般的未来,就像两只受了伤的默契小兽,只要挨着彼此,不用说话,疼痛也就暂时变得可以忍受。
有天晚上,两人又一起做完一套英语卷子,林熠的分数依旧比李渔歌高,李渔歌不服气地把红笔往桌上一摔:“这不科学,要是让刘老师知道,他的课代表考不过你,非跌破眼镜不可。”
“刘老师?”林熠却似没反应过来。
李渔歌忽然抿嘴一笑:“对你来说,该叫‘缺老师’才对。”
记忆倏地闪回高一,他们的英语老师叫刘华,是个非常严厉的中年男子,拖堂是家常便饭,罚抄更是拿手好戏。因为名字与当时爆火的天王刘德华只差一个“德”字,林熠就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缺德”。
不知怎么的,这外号就渐渐传开了,同学们都开始暗地里叫他“缺老师”。直到有一次,有个迷糊的同学当面说漏了嘴,刘老师当场黑了脸,把整个班彻查一遍,查到始作俑者原来是林熠,罚他整整站了半个学期的英语课。
林熠自然也想起了这段荒诞往事,忍不住会心一笑。
李渔歌惊喜道:“林熠,你刚才笑了。”
林熠的嘴角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却在听到这话后骤然凝固,下意识地别过脸去,眉头又不自觉地蹙起。
“别这样。”李渔歌忍不住抬手,试图抚平他眉心那道褶皱,“多笑一笑吧,林熠,笑起来才像你,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我和你不一样。”林熠躲开她的手,“我欠了别人一条命,是怎么都还不上了。”
李渔歌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林熠,我知道你心理负担很重,可老张头最后推你那一下,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好好活,一定不希望你一直这样折磨自己的。”
“那只不过是为了安慰活下来的人的说辞。”林熠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已经死去的人,却永远无法实现他的愿望了。”
“他有什么愿望?”李渔歌问。
“他有个卧病在床的儿子,还有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孙女。”
“那你就更不能这样消沉。”李渔歌直视着他的眼睛,“宋姨和我说了,你一直有资助那个女孩上学,负担她父亲的医药费。如果你能继续这样好好照顾他的家人,谁说他的愿望就没有实现呢?”
林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李渔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一想,明天白天我要出去办点事,晚一点再来陪你。”
离开林熠家,李渔歌的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一些。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看见林熠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她似乎找到那么一点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