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缸子,咕咚喝了一大口水。
杨文耀嘴里喊着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
“哎,这么快就五点半了?酉时到了,赶紧地媳妇儿,我得给你针灸了。”
杨文耀脱掉白大褂,穿着那件红毛衣,撸胳膊挽袖子,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医疗箱。他依次从里面取出酒精,棉球,针灸盒,酒精灯,把东西在茶几上整齐摆好,然后轻轻地帮乔灿侧过身,将一个小褥子垫在她的头下面。
杨文耀撩起乔灿的衬衣,先用酒精给自己和她分别消过毒,又点燃酒精灯,把针灸的细针在上面烘烤,然后按照后背上经络的位置,一针一针地开始针灸。没过一会儿,乔灿的后背上就布满了细针,杨文耀一边针灸,嘴里还在一边念叨:
“媳妇儿,酉时金当令,五行进气,必须一到酉时就针灸,要不效果不好。”
就这是杨文耀的一天,照顾植物人妻子,开着一个中医理疗馆,维持着生活。
乔灿在床上躺了二十年,杨文耀照顾了她二十年,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这个中医理疗馆,就是杨文耀为了乔灿而开起来的,他只有一个目的,用针灸,推拿等传统中医方式,让乔灿醒过来。
杨文耀拿起最后一根细针,在酒精灯的火焰上燎了一下,扎在乔灿的后背上。
“最后一针神道穴,妥了,完活儿,该去做饭了。”
杨文耀说着,站起身,擦了擦脑门的汗,拎着干豆腐,去到了厨房。
杨文耀在厨房里折腾了二十多分钟,给乔灿做了一碗薏米山药枸杞粥,又把干豆腐,大葱切好,装盘,还特意配了一碗大酱。这时候,针灸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杨文耀把盘子,碗筷拿到隔间,先给乔灿后背的针拔下来,把医疗箱规整好,就开始给她喂饭了。
杨文耀用胃管给乔灿喂饭,每喂一口,他都先尝一尝温度,嘴也不闲着:
“媳妇儿,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杏仁南瓜羹,我新学会的,补气,养颜。”
杨文耀给乔灿喂完饭,又忙活出了一脑门子汗,也终于可以吃自己的干豆腐卷大葱了。
杨文耀把大葱卷在干豆腐里,蘸着大酱,一边吃,一边继续跟乔灿唠嗑:
“媳妇儿,我今天太着急了,干豆腐都没拿热水焯。但我感觉味儿还行,就是不那么嫩。你当年最爱吃这口,等你好了,就可劲造吧,干豆腐和大葱都管够。这大酱咋齁咸呢?真不能图便宜,下回绝对不买这个牌子了。”
这是杨文耀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他喜欢这么跟乔灿唠嗑,一方面他听专家说过,植物人家属要多跟患者沟通,沟通是唤醒植物人非常有效的方法;另一方面,他也觉得,陪乔灿说话,这是自己作为丈夫,应该尽到的责任,自己亏欠她太多,用一辈子还都还不完。
杨文耀又吃了一口干豆腐卷大葱,但这口吃急了,噎得他又嘀咕起来:
“哎我去,噎死我了,噎......”
杨文耀很忌讳说死,他咽下嘴里的干豆腐,也把那个死字给咽了下去。
乔灿刚成为植物人的时候,杨文耀想过死,甚至差一点就死成了,他那时候年轻,很有些浑,也从来不怕死,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生死有命,不服就干,谁狠谁说了算。但二十年前的那起案子,那个叫裴丽丽的女人,却让他忽然明白过来了,死是最简单的事,活着才更需要勇气。
杨文耀现在仍然不怕死,但他不敢死,也死不起,他死了,乔灿咋办?
杨文耀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打开电视,听着新闻联播,拿着一个小喷壶,开始给隔间墙角的几盆绿植浇水。前两年,他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说万物皆有灵,多养一些花花草草,能够释放天然灵气,对像乔灿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