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晚上九点半,店铺几乎都已经关门,商业街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在骤降的低温下,变得了无生气。在东西向街道的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服装店亮着昏黄的灯,正门上的红色牌匾暗着,隐约能看出“丽丽服装店”的浅白色字样。
服装店里屋的一个小桌子上,摆着一台老式海鸥牌收音机,正在播放《新鸳鸯蝴蝶梦》:
“昨日像那东流水 离我远去不可留
今日乱我心 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裴丽丽坐在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瓶二锅头,喝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一个 BP 机,看了一眼乔灿那条留言。一个圆镜子立在收音机旁边,在歌声的环绕下,映照出了裴丽丽有些憔悴的脸。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裴丽丽显然有些醉了,她嘴里哼唱着歌,站起身,栽倒在身后的一张单人床上。头顶的灯光有些恍惚,裴丽丽躺在床上,又喝了口酒,在灯光中似笑非笑,酒都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她却浑然不知。
这时候,一阵杂音过后,收音机突然停止了播放。
裴丽丽愣了一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赶紧走到小桌子前,打开收音机的卡槽,拿出磁带,看了又看。磁带好像没有任何问题,裴丽丽又赶紧把收音机的电源拔掉,再插上,按下播放,收音机还是不出声。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数秒钟的沉默中,空气里的酒精味都似乎凝固了。
裴丽丽看着收音机,心里感到很难受,她拿起床上的那件褐色羊绒大衣,披在身上,拎着酒瓶子,从里屋出来,走出服装店,匆匆向商业街的另一侧走去。这样一个普通的晚上,对裴丽丽来说,却漫长得非常难熬,她一直有些迷信,有些东西突然坏掉了,那就说明生活里要有意外发生,必须把东西修好,才能避免任何不好事情的降临。
走了大概二百米远,裴丽丽来到一个公共电话亭下,拨出电话,给一个传呼号留了个言。
裴丽丽:“收音机刚才坏了,我有些害怕,还喝了不少酒,能见你一面吗?”
裴丽丽打完传呼,站在电话亭里,拿着酒瓶子,连喝了两口白酒,等待着电话的响起。
此时,在耿琳家的楼洞里,感应灯熄灭又亮起,亮起又熄灭。
岳勇和耿琳站在耿琳家的房门边上,抱在一起,正在热烈地拥吻。
耿琳搂着岳勇的脖子,轻微地喘息着,说:
“说实话,咱俩还是快了点儿,这要是让别人看见,太丢脸了。”
岳勇看着耿琳,捋了一下她额前的头发,说:
“我也害怕让别人看见,但我更害怕,回去之后,看不见你。”
耿琳咬着岳勇的耳朵,笑了起来,小声地说:
“那你就别走了,跟我进去吧。我正好跟我爸介绍一下你,敢不敢?”
岳勇没说话,他的回应是正过耿琳的脸,把嘴对到了她的嘴上。
耿琳也回应着岳勇,亲吻着他,含糊地说:
“真没事儿,我爸平时看着严肃,其实可随和了。他啥事儿都听我的,而且我敢保证,他指定能喜欢你。我妈更是,她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总让我带朋友回家玩儿,特别愿意给我们做好吃的。”
这时候,耿琳家的房门突然响了一声,耿琳和岳勇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了彼此。
耿连升穿着一身睡衣,推开门,朝外面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局促的耿琳和岳勇。
耿连升从屋里出来,看了看耿琳,困惑地说:
“琳琳,你回来了?我听见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是野猫呢。你咋不进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