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川城的目的?”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连空气都变得焦躁。民警等了几秒,公式化地重复,“问你呢,来川城什么目的?”
王大痣猛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头深深埋着,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寻我媳妇。有人说好像在这条街上见过她。”
那晚的夜空,乌云沉沉压着,透不出一丝的月光。在王大痣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民警拼凑出了他寻妻的故事。
1985 年,一个同样沉闷的夏夜。逼仄的家里,王大痣和妻子傅芹方的争吵最终爆发。
导火索再简单不过。王大痣老家来的远房亲戚,已在狭小的家中蹭吃蹭住了大半年,不仅分文不出,反而像个无底洞榨干了小两口微薄的工资。眼见积蓄见底,傅芹方终于忍无可忍,提议让亲戚去找份包吃住的工作搬出去。家里实在太小,还要供着七口人,连上厕所都怕踩到人。吃住在一起也就算了,还理所应当的把外穿的衣裤,甚至是大老爷们儿的内裤也丢给傅芹方洗。
傅芹方的情绪爆发并不是没有理由,可王大痣还在亲戚情面与生活重压间犹豫。那些亲戚却早已在背地里嚼起了舌根,嘲笑王大痣“连个婆娘都镇不住”。
当晚饭桌上,亲戚们阴阳怪气地挤兑傅芹方,说她刻薄不贤惠。年轻的傅芹方气红了脸,坚持要他们搬走。争吵升级,王大痣被亲戚的目光和闲言碎语架着,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大男子主义作祟,他冲着摔门而去的傅芹方吼出了那句追悔一生的话:“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
后来,她真的没有再回来。
起初,王大痣以为她跑回娘家在赌气。等过了一周跑去报案,却被告知早已错过了黄金搜寻期。
八十年代中期的滨城,经过民警实地走访,侧面印证女人去过滨城商业街的街角。
再后来,随着一起拐卖案的破获。有案犯供述,傅芹方确实被他们掳走了。但因为她又经历了一次转卖,线索戛然而止。拐卖圈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问上家也不问下家的出处。
傅芹方的线索,在 1987 年这年彻底断了。
“后悔吗?”民警的声音打破了回忆的沉寂。
王大痣沉默着,但眼里都是不可言喻的懊悔,颤抖的唇齿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话。
最终,在民警的调解下,王大痣赔了一笔医药费,重新推起他那辆破三轮,奔赴下一个城镇。只是那时的他未曾料到,这一找竟找了整整十二年,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熬成了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1997 年,深冬。
当民警敲响王大痣在滨城的房门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的瞬间又被浇了盆冷水。
“王大痣,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让民警稍等片刻,还是穿上结婚时的那套西装,那是他衣柜里仅存最正式的衣服了。还把胡子给剃了,家里没有发蜡,就打着肥皂沫朝后梳了个大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