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冬翻了个白眼。

周启怎么可能没钱？他每天工作 23 小时，干起活来像个廉价永动机。

李瑞冬不太理解，明明来得及，干吗非要活得这么累这么抠？在人间已经够累了，现在做鬼还不放过自己，难不成企业家都像他这样，天生都有吃苦的本事，天生就能存住钱。

“赵佳安还能活十多年呢，时间足够你攒一百万了。”李瑞冬忍不住说，“也不用这么焦虑吧，该花就花。”

周启没接茬，抬头反问：“你怎么知道她还能活十多年？”

“因为你本来能活八十岁，结果你六十岁就死了。”李瑞冬说，“所以，你给了她二十年。”

周启听不明白，不过他对李瑞冬满嘴跑鬼话的这种状态已经习惯了。李瑞冬只说他想说的，从来不会给他解释，他索性囫囵吞枣不理会：“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本来能活八十岁？”

李瑞冬说：“你猜？”

周启扭头走了。

李瑞冬去服务中心预约入梦，他特意选了周六晚上，第二天是周日，赵佳安不用早起，做梦可以做久一些。

赵佳安眼睛有些花了，已经不怎么提笔画画，周启生前给她留了很多钱，加上他自己的身故保险又是一大笔，明明她不愁吃不愁喝，闲来却觉得太无聊，于是她最近开了个流浪狗收容店，朝七晚九、每周单休，比那些上班工作的年轻人还精力旺盛。

李瑞冬想，这两人真不愧是两口子。

赵佳安的店在临舟市宠物医院附近，她把每只捡来的流浪狗清理干净，驱虫、打针、修剪毛发，然后漂漂亮亮地养在院子里。

店铺临街一整片落地玻璃墙，墙里面是长满青草和花朵的小院子，临舟市医院在那一片扎堆，李瑞冬接到的任务也经常在附近，偶尔时间来得及，他会顺便看一眼她的狗，有些狗通灵能看到它，每次都狂奔过来把他撞飞。

绿雾散了又悬在半空，赵佳安忍不住笑，看着李瑞冬骂骂咧咧地飘走。

忽然他又飘回来了，趁那些狗不注意，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周六我来找你，早点睡。”

赵佳安一愣，反应好半天才明白：“你要入梦啦？”

李瑞冬含笑不置可否，出于谨慎，他问了句：“梦里亲你，周启不会有感觉吧？”

“不会啊，不过……”赵佳安蹙眉，“我最近睡眠有点差，半夜很容易醒。不然我吃点安眠药吧？”

“别别，不用吃药。”李瑞冬最怕听见安眠药，“你正常睡觉，醒了就算了。一次入梦也没多少钱，没关系的。”

好不容易挨到周六，李瑞冬交完床位费就去服务中心了。

工作鬼员把他的尾巴接入终端，半空忽然浮起文字，他可以自由挑选梦境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李瑞冬纠结半天，不知道在哪里见她更好，他好像被赵佳安传染了严重的选择困难症。他很焦虑地滑滑滑，滑到界面最底部，看见一项“随机进入对方潜意识梦境”。

李瑞冬迅速点击了它。

点击选项的一瞬，终端仪器突然连通电流，李瑞冬被电晕了。

他闭着眼，仿佛离开系统坠了下去，精神被浸泡在虚无空荡的黑洞里，他失去了时间坐标，良久，良久，他听见耳边喧哗，睁眼是明亮宽敞的机场大厅，他手里拿着薯条，坐在一只大行李箱上。

有人从自动玻璃门奔跑进来，她的发丝很柔软，像一只扑闪浮动的水母。她拉着箱子，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李瑞冬一动不动，静静望着她。

“没关系，还有几分钟，来得及。”他轻轻抬起手，“薯条，刚出锅的，要吃吗？”

热乎的薯条！热乎的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