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死了,不是吗?”

“是啊,可是……”赵佳安抿唇,“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毕竟你是自杀嘛。”

李瑞冬反应过来,顿了顿。

说的也是,他失忆了,所以他现在并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死。

赵佳安说,系统规则就是这样的,挽留系统会在触发者失忆的情况下刺激其求生欲,直到任务末尾才会恢复记忆,并要求触发者在一分钟内作出决定。

一分钟太短,求生欲与过往记忆冲突碰撞,很多人会在紧张冲动下仓促抉择。挽留系统主要就是靠这个提高挽留率。

李瑞冬沉默了,客厅安静下去,一时只有赵佳安剥龙虾的嚓嚓声。

再开口时,他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问:“在原世界,我们认识,是吗?”

赵佳安手指停了停,她点头说:“认识。”

李瑞冬问:“你是谁?”

这是他第三次问她这个问题,以前他问她也没正面回答过。

李瑞冬看着赵佳安,她不说话,他继续问:“我们是夫妻吗?”

赵佳安说:“是。”

心脏骤然紧缩,刀割似的剧痛,李瑞冬皱眉低头,好半天才缓过来。毫无征兆地,他眼眶酸涨,怔怔溢出眼泪:“你……”

“我啊,身体不太好,病死了。”赵佳安嚼着龙虾,她语气很平淡,好像只是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我从小就很容易饿,消化不好,吃很多也不长肉。我走路容易摔跤,看东西眼花,偶尔还会腿疼,一开始以为都是独立的小毛病,后来才知道,其实它们都是同一种病导致的。

“那是一种很罕见的神经疾病,它没有名字,因为得这种病的人非常少。我第一次发病,刚好是你保研面试那天,你从面试教室回来,来不及换衣服就陪我去了医院,后来你放弃了那次保送机会,从外科转到了神经内科。

“再后来,你好像一直都是为我活着。发作之后,我病情恶化得很快,又过几年,我不能走路了,每天躺在医院里。你放弃了很多晋升机会,每天除了坐诊,就是想办法控制我的病情,我死的那年,你 39 岁,都快 40 的人了……明明那么优秀,还只是个主治医师。

“你把能用的药都给我用过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疗法,我像小白鼠一样,被你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我还是死了,成了你临床数据的一部分,最后那天,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我托人弄来些安眠药,临睡着的时候我想,我好像把你一辈子都耽误了。反正也是治不好的,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要跟你谈恋爱了。”

赵佳安慢慢说着,李瑞冬泪流满面,用力闭眼垂下头去。

他两手带着塑料手套,手抖得厉害,手套上全是油,他没办法擦眼泪,那些眼泪便顺着脸颊不断流下去,从下巴滴落,最后落进狼藉的龙虾壳里。

“自杀是我私自决定的,没有跟你商量,对不起。”赵佳安说,“活着的时候,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我当面跟你道个歉。”

李瑞冬说不出话,他的鼻子堵了,喉咙痉挛,眼眶糊满眼泪,他已经看不清赵佳安的脸。

他低着头,一遍遍哽咽摇头,赵佳安静静看着他,忽然又说:“可是,你也该给我道歉。你明明答应过我,如果我死了,你会继续活着,可我才刚死了两年,就在触发者名单里看到了你。李瑞冬,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分针沿转轴慢慢绕了一圈,李瑞冬一直在哭,他哭得没有声音,只是一直在流泪。

盆里山似的龙虾越来越少,终于全部变成赵佳安手边的龙虾壳,她打了个饱嗝,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回来的时候,李瑞冬还维持那个姿势坐着。

赵佳安抽了张纸巾,弯腰仔细擦他的脸:“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