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已经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字句中却依然能嗅到多年之前扑面而来的血气。

幽微的烛光已经快要燃到尽头,在他脸上投下越来越狭长而冷峻的阴影。

夏堇沉默片刻,几乎用尽了力气才遏制住身体轻微的颤抖。轻声道:“你说过,当年你想要闯进紫禁城……”

“我是想进去,但是没成功,”陆离光平静道,“一路上的消息传出去,皇上已经吓破了胆。禁军把紫禁城围得水泄不通,一道城门上就架了几百支三眼火铳,我就是长着翅膀也飞不进去。当时京城里到处都是在追我的兵马司,最该死的人是肯定杀不成了,我只能暂时作罢,以待来日,更何况,那时候”

追到邵元节府中之时,陆离光发现,女婴小七,竟然还留了一命。

这个从生下来就颠沛流离、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的小婴儿,似乎终于被命运眷顾了一次。因为应虚山陡然出现的变故,邵元节还没来得及开坛作法、剖心取血,于是她还没有死。

陆离光抢走了女婴,可是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他也没办法继续在京城潜伏下去,只好决定先赶回宁安镇,把她送还给家人。

“因为我的关系,文瑛她们恐会受到连累,今后也不可能再在宁安镇待下去了。阿琮已经没了,不过她们好歹还有双胞胎。我们就此作别,她们说会向西去,过了河西去甘肃,找个僻远的地方落脚,总归还能活下去。”

隆冬时节,料峭寒风卷起地上薄薄的积雪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此去向西,一路上还不知会漂泊多久,未来还将有无数的艰难。一只寒鸦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聒噪,陆离光沉默许久,反倒是文瑛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孩,向他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你今年本来应该要行冠礼了吧,陆少侠。”

陆离光道:“什么狗屁少侠,说点没那么恶心的吧。”

“男子到了二十岁,该由师长取字。如今你已叛出师门,我虽才学有限,也非你师长,但到底虚长你几岁,你若不嫌弃,不如由我来为你取一个字吧。”

文瑛将女婴交给他抱着,握着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写下一字,极稳极深,然后抬头道:“琰,这个字怎么样?”

陆离光想了想,诚实道:“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女婴对大人们的谈话毫无兴趣,专心致志地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在上面印下了一圈湿漉漉、暖烘烘的口水印。陆离光哎呀一声,正想将她甩开,这时文瑛突然紧紧抱了他一下,而后含泪道:“再见了。”

眼角牵扯着一点刺痛的酸涩,夏堇尽量若无其事地控制着语气,轻声道:“原来你真的叫陆琰啊。”

她还以为那是他随口编出来的假名。

陆教主不以为然道:“那当然,你以为我像你似的满嘴没有几句真话吗?”

那时他还在想,安顿好了女婴,他就回到京城去寻找时机,总有一日,能把那颗天下最尊贵的脑袋砍下来。

然而,与天下人为敌的举步维艰,是当时的他无法想象的。

庙堂空前地震怒了,争斗了这么多年的武林,也第一次同仇敌忾起来,要清理他这个犯上作乱、血债累累的魔头。

武功再怎样出众,陆离光毕竟也只是肉体凡胎的人类,就算他能对付得了追兵,却没法在重重围追堵截之中进入京城,只能一路再往南去。从站到整个武林的对立面开始,他的生命就已经走入倒计时了。

把真相公之于众?

其实魏元礼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在大明,皇上就是最高的天,最大的理,他的意志就是最高的公义。即使说出真相又如何?有谁会站在他这边?有谁会听他说话?而以血洗血的手段,又究竟是为了正义,还是在宣泄愤怒?

手握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