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使臣现在还没定罪,就算真是犯人,他也有申辩的权利吧。”
她微微侧着脸颊,声音很从容,通身却显出了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淡。
兰萧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被女孩子如此冷待过,心中不禁有些困惑。但又猜测她也许是不愿与陌生男子唐突交谈,于是往后退了一步,同时礼貌地移开目光,不再注视她的脸。
“这位死者,沐仁谦沐小世子,”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几个月前,他在打猎时与人冲突,纵马将人踩踏,此事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所以我才会被派来复核案件……而我才到昆明,沐公子竟然就被大象给踩死了,死状之惨烈尤在其上,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夏堇面无表情道:“大象是佛陀的象征,也许这就是佛陀的旨意。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说完拔腿就走,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兰萧愣在原地,脑海中仿佛有一个似有若无的念头在徘徊,可他还没来得及从缠绕的结绳中摸出一点头绪,那一袭纤细的青衣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从沐王府出来,三人坐在路边的食肆里,各自说起今日的发现。
切好的释迦果和木瓜盛在冰碗里,周围摩肩接踵,菜肴的香气升腾,昆明的夏日十足凉爽惬意。
烧酒端上来,陆离光给她也斟了一杯。昙鸾讲述道:“我和陆兄问了许多小厮仆妇,大家都是三缄其口,不敢多言。这位小世子……嗯,他仗着身份贵重,对下人动辄打骂,在府外也惹出过不少事端,实在是……”
和尚尽量说得委婉,夏堇简单总结道:“总之他骄横跋扈,五毒俱全。”
和尚点了点头,又小声道:“确实……不过死者为大,小僧想着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哪来那么多忌讳,我看他死得挺好的。”夏堇挑了一筷子银鱼,“所以,凌晨时分,他为什么会跑到那片空地上去?”
原来小世子犯事之后,本该在府中思过。可他吵闹不休,母亲冯氏看不过去,偷偷撤了管束的人,于是他常常从侧门溜出王府,去外面赌酒作乐。
“总之,母象吃了致幻的毒草,发狂冲出象厩,刚好赶上准备溜出王府的世子……”夏堇沉吟道,“这么说,中间倒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整个案件的发展非常完整,看不出什么其他人参与的痕迹,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悲惨的巧合。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缅人王子又如此暴躁不配合,就算佛陀来了也难给他洗冤了。
昙鸾发愁道:“那之后要怎么办呢?”
他眼巴巴望向夏堇,指望她会出什么主意,而少女低头很斯文地吃着东西,忽然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想再掺和了。如果你们觉得还有哪里蹊跷的话,可以……”
陆离光嗤了一声:“你不管我为什么还要管?我是什么剑胆仁心陆大侠吗?”
这七个字说出来,夏堇差点被一口水呛住。
她实在啼笑皆非,一边给自己顺着气,一边抬起头道:“那当然不,你是血煞邪尊陆教主呀。”
接近日落时分,鸭蛋黄似的日光照下来,她的脸仿佛笼在一层温暖而柔软的光泽里,皮肤上的绒毛仿佛都细微可见。
如今夏堇仿佛已经摸出了某种蹬鼻子上脸的技巧,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来惹他,然后又轻飘飘地一带而过,于是生的气也全然维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