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眷们,像觉得很有趣似的微笑起来。

“而他们呢,正荣?今夜站在这里的男女老少,可有人为你们说过一句话?可有人给过你兄妹片瓦遮身?他们默许罪行发生,享用着你的血肉,冷眼看着你走向末路,如今却要妄称自己无辜吗?”

他平平摆了摆手,提着雪白灯笼的黑衣人们整齐地鱼贯而出。

“第三次,你依然可以做出选择。要么,我会就此告辞,你可以尽情与他们演上一出孝悌友爱的好戏。要么……”

报丧鬼微笑着,将冰冷的手掌按在了他的顶心上。

“兑现你的许诺,带着饮过血的剑来见我自老及少,一个不留。”

“我只等你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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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湖面上烟波浩渺,泊在岸边的渡船里,一点雪白的幽光正在上下浮动。

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轻响,是有脚步正踏过枯枝,那样轻微的声音,连夜鸟都无法惊动,却让船上的人微微转过了头。

码头边,祁家的大宅正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之中。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洞庭帮就会变天了。”阿崇低声叙说着,“王元文与他的爪牙都已经清理干净,届时,祁老帮主的女儿将会出面,对帮中元老指认他的罪行。洞庭帮无主,祁小姐接手家业名正言顺,想来不会引起什么异议。只是那孩子毕竟武艺低微,我们会留下几个人来以供差遣,直到祁小姐长大,能够独当一面。”

船上的人淡淡应了一声,“做得不错。”

“还有,”阿崇恭谨地低下头,“祁正荣来拜见主人了。”

他微微让开了一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个少年正沉默地跪了下来,平放在地上的长剑沾满了暗红的血。烛光落在上面,隐约从中映出了一张生铁般坚硬的面容。

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朝他望来,“阿崇说的,你也都听见了。还有什么我们没想到么?”

祁正荣无声摇了摇头,只嘶哑道:“正荣万死难报,唯有最后一事恳求主人。”

“说罢。”

“今日种种,正荣……不想让妹子知道。”少年深深埋着头,因为肌肉用力,五指几乎已经陷入了泥土之中。“她从小体弱,父亲也不教她习武,是当闺阁女儿养的!”

半晌的沉默,报丧鬼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行了,起来吧,”他说,“这点事情我自然答应。我家里也就一个妹妹,所以才能明白你这份心做哥哥的,哪个不把妹妹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那一刻祁正荣悚然一惊,因那样的话语,不似在回答,而像是自言自语地娓娓叙说着什么,报丧鬼轻轻叹了口气,嗓音中竟带着点怀念似的温柔。

“只是我妹妹却顶顶的没良心,我俩不过口角几句,她就一气儿跑得无影无踪。这么久了,连个音讯也不叫我知道……简直跟在我心上剜了个洞没什么两样,她也不管我还活不活得成?”

那个梦呓般的声音逐渐消散了,过了良久,祁正荣才抬起头,而主人早已转过头去,一缕长发被夜风扬起,仿佛正望着不知何处的远方。

阿崇微微弯腰,将祁正荣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只崭新的面具落在了他的手中,像一张无悲无喜的雪白面孔,与他彼此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