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那种冰一样凝滞的氛围突然就消失了,好像刚才都只是她的错觉。

“哦,丹师。”他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然后呢?”

夏堇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平静地回视。

“没有然后,”她用堪称柔和的语气回答,“从现有的这些线索,我也只能推断出这些。”

“但是,我有件事始终想不通:先皇醉心求仙问道,丹师们敛财无数,即使如今已经改天换地,依然不是寻常百姓能比得了的。区区十五斤黄金……如果是为了这点钱,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昙鸾捧着茶杯,听得十分入神:“偷金一事的确疑点颇多,那么杀人呢?不但割下头颅,还要将人毁容……这是为了叫人认不出死者的身份,以防顺藤摸瓜追到自己吗?”

和尚十分戚戚然道:“小僧从前在路上听过些仇杀案子,犯人刺瞎死者的眼睛、割断舌头,用刀把脸划烂,要叫他到了阴间也无法申冤诉苦。”

夏堇点头道:“是啊,如今也只有顺着这条线追下去了。”

三人若有所思面面相觑,禅房中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隔壁规律的、响亮的鼾声。

一桩血腥离奇的案子横陈面前,而眼下的线索凌乱无序,怎么也没法串起前因后果。还能走的路,就只剩下……

“留在佛像里的半片烟叶,”少女幽幽道:“第二个死者的身份还没有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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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窄而深的巷子,扎染蓝布越过白墙簌簌地飘,再往里望,鸭蛋黄似的夕阳正沉入挤挤挨挨的屋檐和爬山虎之下。

巷中一间寻常民居里,院中空空落落,夏堇翻上屋檐,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无声无息跃入院中。

这就是“油葫芦”的家。

在宝来赌坊打探的那天,矮胖汉子林林总总给她点了五六个人出来,都是烟瘾不小、而且最近没在赌坊里露过面的老赌鬼。

那半片被染成靛蓝色的烟叶,多半就属于他们之中的某个人。

虽然还没能指到一个确定的目标头上,但范围到底已经缩小了许多。为了节省时间,夏堇索性与陆离光各划了一半,分头前去他们家中搜寻。

昙鸾听了计划,也期期艾艾地说了想去,可他没一点武功傍身,夜行是徒增累赘,只好留下念经。

即使在这五六人中间,“油葫芦”看起来也是最可疑的一个。烟瘾大、滥赌、欠债,整日和一群地痞流氓混迹在一起。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人间蒸发的时机,刚好是在本主游行那日前后。

日暮时分,余晖未散。

这间院子的主人显然并不爱护。照壁上面的题字几乎要脱落了,破旧的木板门紧紧关着。没有灯烛,没有烟火气。夏堇几乎可以在瞬间断定,这里起码已经有几天时间无人居住。

夕阳越来越沉,在院子里投下狭长的影子。夏堇走到正坊门前,侧耳仔细听了听,将掌心按在上面,将门推开。

木门吱呀一声向内缓缓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呛鼻的、带着草腥气的烟味,那股经年累月燃烧的气味已经深深浸入了木头的纹理中,里面竟然还混了一股浓重的皂角味,仿佛有人曾在里面搓洗过许多衣物似的。

就在那个刹那,夏堇浑身蓦然一僵。

昏黑潮闷的屋内,竟然已经站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视线相接的瞬间,那个人的脸色剧变。

简直如同夜行的人兜头撞见了鬼,他倒退一步,五官几乎扭曲变形,一声惊恐至极的厉喝脱口而出:“是你!”

夏堇的眸光猝然压紧。

她发现自己认出了这个人而在刹那的晃神过后,男人也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