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城中落脚以后,那一大捆带子现在就随手扔在梳妆台上。

夏堇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头发散了,可是一摸脑袋,头上的丝带分明还好好地系在那里。

“这是……”她举起手,疑惑道:“你们哪一位的东西吗?”

“嗯?这不是你的吗?”婆婆诧异道,“你身上的东西,我们可什么都没碰过喏。我刚才还说呢,还是年轻姑娘会打扮,这么搭在腕子上,显得人多白净!”

夏堇望着她,唇瓣轻轻抿起。

在失去知觉之前,她身上绝对没有这条带子。而茶博士们把她拽进棚子的时候,它却已经挽在她的手臂上了。

这中间相差的,只有她莫名其妙地从马蹄下面消失的那一瞬间。

难道说,是有人那个把她从惊马蹄下扯开的人,将这条青丝带系在了她的手臂上?

薄而轻的锦带被风吹起,如同玉石般清透的颜色,衬在腕上分外鲜明。

这样刻意留下的一点痕迹,仿佛无言地彰显着某种存在感,要告诉她自己出现过。

她从蜀中带过来的丝带,在大理,会有一模一样的一条吗?

还是说……那天夜里,那个活死人跳窗离开之前,还顺手从卧房里拿了点东西?

-

与此同时,一只茶杯砰地一声摔碎在地。

以知府高维伦为首,十几个人正围坐在府衙之中。土官、流官、洱海卫的千户,再到崇圣寺的妙德法师,整个大理府说得上话的人物,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了。

本主游行上,众目睽睽之下,大黑天的莲花座里竟然滚了一颗人头出来。

游行的人群登时大乱,不幸中的万幸,当时有洱海卫的士兵在街上巡防,没酿成什么推挤踩踏的事故。

那颗人头此刻就用托盘盛着摆在案上,面容像被火烧过的蜡烛,五官都融化得分不出来了。

如此可怕的死状,让人在心中生寒的同时,又不能不联想起金莲珠案中那个枉死的库丁。

满室寂静,主管刑狱的推官丁显越发急火攻心,顺手抄起茶杯,朝仵作长砸了过去。

“哑巴了吗?都能瞧出什么,还要我求着你说吗!”

仵作长冷汗流得泄洪似的, 颤声道:“这人身上还没……没有长尸斑,摔到地上,也还有血,应……应当是死了没有多久,不到六个时辰……”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他是怎么死的!”

仵作长的两条腿险些要抖成了麻花,硬着头皮道:“银针变……变黑,他脸上又……皮开肉烂。小人心想,大概他也……也是被一样的毒水泼中了……”

金莲珠案发的时候,仵作长也被叫到了现场,亲眼看过那个库丁是怎么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惨叫,也记得那箱子里的黑水有多毒

短短七日之内,这是第二个死于诡异毒水的死者,而且是在本主节这么重要的大日子上!

是同一个犯人作下了第二起奇案?还是说,城中真有僵尸在喷吐阴气,吞金噬人?

“‘大概’是?”他说得支支吾吾,让丁显更加暴跳如雷,“在这用起‘大概’来了!我瞧你‘大概’也是要掉脑袋了!这到底是什么毒?!快说!”

仵作长给他吓得魂不附体,涕泪横流地磕头:“那毒水实在邪门,小人无能,当真是闻所未闻哪!那……那根本不像是人间的毒啊!”

近来官府并没有收到什么无头尸体的报告,而大理府少说也有二十万人口,想确认这颗头颅的身份,一时三刻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任丁显再怎么发火跳脚,仵作实在也说不出更多的线索来了。

那可怕的头颅就盛在托盘中,隐隐的血腥气仿佛正在弥漫开来,众人各自缩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