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沈靖晖因言获罪,被公开斩首,家中女眷也遭到流放。她们才出京城不久,就被政敌派来斩草除根的杀手盯上了。那时沈靖晖的妻子即将临盆,她在颠沛流离中诞下了一对双胞胎,不幸血崩而亡,他的妹妹带着孩子们一路逃亡,她的名字叫做沈文瑛。”
少女的声音静静流淌着,仿佛一阵微凉的风,将弥漫在血色里的记忆吹开一角。说罢,夏堇非常短促地朝他笑了一下,仿佛要躲避什么似的。
“这件事我的确不是故意瞒你,”她说,“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与你说。”
她身上的秘密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每一层真相掀起,底下都还藏着不知厚度几何的坚冰。
那个刹那,陆离光脑海里仿佛有一根弦在隐约拨动,让他隐约地意识到了什么。但今夜发生的变故已经太多了,此情此景,他当然不能在报丧鬼面前一惊一乍地跳脚。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现在知道就行了。”他说,而后又将视线投向李明殊,冷笑一声:“原来我那个时候就见过你啊,要是早知道你会长成这么个东西,我当时就该把你扔进河里去!”
而出乎意料地,李明殊却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闻言不但不怒,反而露出了某种诡秘而洞彻的微笑。
“原来连这些你都没有和他说过啊,无忧。那他究竟了解你什么?还是说,只要缄口不言,过去就永远也不会追上来,这样自欺欺人让你觉得很轻松是么?”他向前走近了一步,清泉似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叙说着,“怎么不继续往下说,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沈文瑛带着双胞胎在宁安镇上安顿下来,在那之后不久,一桩弑师血案震动了应虚派,而庙堂也空前地震怒了。”话是对陆离光说的,李明殊的眼神却一瞬不瞬地凝视在妹妹身上,“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清楚不过,可这么多年来,江湖上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你看,从前我们都并不完全清楚真相……”
“因为为了把这一页丑闻彻底揭过,应虚派可费了天大的力气。先杀你陆离光,再处决沈家人,如此就还是一团和气的太平人间。其实沈文瑛已经走了很远,但她还是被追上了……执行这一切的人给景王派交上了投名状,此后很快就平步青云,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权力和荣光。”
李明殊注视着妹妹,轻柔道:“那是李溦。”
陆离光的瞳孔骤然一缩,本能地直直地望向夏堇而她将脸微微偏向阴影之中,脸上露出了难以语言形容的复杂神情,混杂了无奈,讽刺,和一点无法言说的哀伤,仿佛深陷在一个经年日久的梦魇之中。
这样的神情落在眼中,陆离光胸中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一扯,最先涌进脑海的念头居然是回忆
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沙沙的雨声敲打着耳膜,他们坐在后厨里,夏堇抱着膝盖,呓语似地问他,如今是否还憎恨李溦。
而他回答:“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当死之人,死了是活该。就这么简单。”
她低下头,说:“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