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握不住剑,没法亲自演示,只能一遍遍地口述教她。而她志向本不在此,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师父的一腔心血大半打了水漂,他也不大在意,只偶尔实在无奈:“你这孩子,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会为了这些打破脑袋?”
“他们是他们,你对我难道和对他们一样吗?”她振振有词,把木剑随手一丢,坐过去,下巴搭在了师父的膝盖上,没心没肺地笑。“你去教明殊嘛,他感兴趣。”
师父被这番不知好歹的话噎住了,最后只好伸手在她头顶抚了抚,自言自语似的叹息:“怎么还跟个小猴子似的,好不容易才养出了点姑娘样子……”
她闭着眼睛,很惬意地打了个哈欠,感觉困意慢慢袭上脑海。
周围很安静,风如此暖软地吹个不休,夹着粉白的花瓣,在空中无止尽地飘摇旋转,最终落下来,落在芬芳的泥土之中
落在嘈杂的血色里。
那只手在不停地发抖,温热的液体从他掌心淌过,再漫到她的手上。
“无忧,你听我说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
那个声音在耳畔艰难地说着难解的话语,像一缕被风卷走的蒲苇一样,逐渐微弱下去,微弱到有时午夜梦回,她都会怀疑那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夏堇猛然坐了起来。
惊醒时已经冷汗涔涔,她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头颅到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花了好半天,她才听清楚自己喉咙里急促的喘息。
不只是做梦而已,没事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她深深呼吸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那个徘徊不散的声音压回魂魄深处,然后起身到厨房去。那里摆着她今日买的药材,一部分是给那个活死人的,另一部分是给她自己的。
生甘草、炙甘草、防风、柴胡……夏堇默默称量清点药材,倒入砂锅里,用文火煮上。
一点氤氲的热气飘散开,带着药材若有若无的清苦气味,让紧绷的神思慢慢地松懈下来。
有段时间,富贵人家里流行给哭闹不休的小孩喝安神汤,孩子喝完就乖乖睡觉,简直是居家出行必备神药但那其实是因为安神汤里面有铅,孩子不是不闹了,是被毒昏过去了。
不过,对夏堇来说,未来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暂时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她只想今晚能睡个安稳的整觉。
安神汤煮好还需要一点时间,她睡意全无,索性默默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从乱葬岗回来,她心里就一直挂着个飘渺的疑影,大概是因为记挂着放心不下,才久违地做了噩梦。夏堇脑海里回想着杜三面目全非的尸体,眸光慢慢凝聚起来。
普通百姓对那一无所知,才会传说是什么干麂子的涎水;官府里的仵作多半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只测得出毒性烈;但她不可能认不出来
把他的脸烧得坑坑洼洼的毒水……是绿矾油。
可是,绿矾油不是寻常毒药,普通人是断不可能弄得到手的。
那是丹师炼出来的毒水,而且寻常的丹师还做不到,必须得是经验非常丰富的才行,比如……
那些人。
那些人远在京城,怎么会出现在一座西南边陲的城镇里?可如果不是他们,能炼出绿矾油的,又是什么人?
听说那件奇案的时候,她本来也不信是什么僵尸邪灵作祟。天底下没有金子能变成石头的道理,种种骇人听闻,只是因为作案的手法奇异精妙而已。
现在这样无从入手,是因为她所知的都是一些市井间不知传了几手的流言,如果她能够了解更多、或者去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