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辅看羽墨也在一旁,赶紧打断她:“娘子休得再要提起,小心被有心人听去了再兴风作浪。”说罢他匆匆告辞,在羽墨的搀扶下离去,那姿态如同醉酒的麋鹿,走得始终不太稳。

“要说追究,也不是没有可能。”葛妙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回头看,一名圆脸蓄短髭,着一袭茶色流云纹圆领儒袍的男子趴在郑无咎隔壁的窗上,手中捏着一串玉佛珠,从里屋支出了半个身子来,他身形宽阔,眼神也很精明。

“魏郎君。”葛妙登行了一礼:“此话怎讲?”

“林梅阳死后,家中的确只剩六旬老母,她收了朝廷抚须的银子就会安分守己。但你可知他在家乡还有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这我倒不知。”葛妙登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那小娘子在他死后上洛阳闹过一次,恰好撞上我小堂兄任职河南府少尹,就将她打发掉了。”

“打发掉了?”

“那小娘子骨头比岩石还硬,金银软玉都不管用,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劲,最后不得不判了个扰乱官府之罪,五个月前流放岭南。”魏寻山摇头道:“原本拿了银子就能走的划算生意不做,就此落了个奴籍,为了个死掉的男人,实在是自讨苦吃。”

说到此处,他看了看天色,又道:“巳时一过雨就停了,凉风清爽宜人,就是这雷电阵阵惊扰,武府的景昭娘子提议今日玩投壶,赌几个碎银子逗乐,就在船头甲板上,我正要去呢,葛小娘子可要一起来?李玉不在,我们都觉得无趣,也不能总是日夜饮酒。你也多多与我们一起玩耍,千万不要同崔娘子那般与大家都闹得生分了。”

“那好,我现在就随你去。”葛妙登道。

那魏寻山一瘸一拐从屋内走出来,掌下撑着竹杖在甲板上噔噔着响,左脚掌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外翻开,包着厚厚的驴皮,他走得极慢,却又看不出多费力。

船头甲板开阔,风卷起廊下水绿帘幕阵阵涟漪,几张绯红软塌依墙而设,上坐几名姿态各异的锦衣男女,面前黑檀矮案上摆有越窑青瓷酒壶酒盏几只,甜嘴儿的蜜枣瓜果几盘,又有三两名寡言的婢女随侍身旁执绸扇轻摇,方便及时驱散水边蚊虫。船头则放着一排青铜贯耳壶,一名身形矫健的娘子提着裙角,挥手投出一支倚竿箭,引得身后众人连连叫好。

“娘子真是好身手,身段英武不输男儿。”一人赞道。

“哼,我武景昭琴棋书画样样不差,也不曾见你们有多夸我。倒是因为我身段像男儿一般,你们嘴里就夸上了?”那娘子道:“真是无趣至极。”

“不愧是我武家昭妹的伶牙利嘴,论在座各位还有谁有本领投出这九棘局来。”一名眼角微挑,面色却如蜜蜡发黄,眼下黑气浮动的郎君道:“我先自罚三杯。”

“你想吃酒尽管吃就是,又无人拦你,净拿我打趣。”那小娘子挑起眉,她长眉入鬓,浑身只戴净白银珠钗一支,打扮比一旁婢女更为朴素。

“这李玉人走了,倒是留下不少好酒。”另一名骨肉嶙峋,一袭青黑道袍,手指却带着一枚翠玉扳指的鹤面道姑接过了话。

“不止这些酒,听说她害怕船上无聊,登船之前提前运来了几十只箱子,都是些稀罕玩意儿,可惜她自己先跑掉了也不知箱子里还有没有什么好玩意儿。”那郎君说道,转眼见葛妙登已在一旁空榻上坐下来,又笑了:“葛妹,你快来投几枝箭,压压这武景昭的傲气。”

被称为武景昭的小娘子瞪圆了眼:“你若有本事自己再来投就是,比不过我就让别的小娘子为你出头,算个什么男儿?”说罢,她亲亲热热地坐到葛妙登身边,拉住她的胳膊:“葛姐姐,你看他”

“论投壶,裴郎君的确是比不过景昭的。”葛妙登笑道:“但论喝酒么,裴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