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海在他对面坐下,也看着他,想说的话很多,却统统堵在胸口,只能缓缓叹出一口气:“二十年了,我以前常想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却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里。”
所有的责难、怪罪和质疑,从未让他感到过一丝羞愧,可此时,因为海叔的这句话,他不由自主低了下头。
他无措地咬住嘴唇,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摸了摸:“上次小茂生病发烧,我找你借了十块钱。这钱后来也没用上。这么多年我一直留在身上。”
他掏出皱皱巴巴的十块钱:“我就是想着,如果有一天遇见你,可以还给你。”
陈如海盯着那张老版的潮湿破角的十块钱,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倔强的孩子。
他在街头遇见哥俩的时候,春林才十岁,他担负着照顾弟弟的责任,明明是一个有良知、知恩图报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王春林将纸币展开,轻轻抚过,像在抚摸记忆中那些泛黄、陈旧的片段。
1991 年夏天,满身伤痕的他带着弟弟从家里逃出来,开始了流浪的日子。
捡垃圾吃的生活,时常饿肚子,可他们却不觉得苦,唯一难挨的就是天气越来越冷,他们身上还只有短袖和拖鞋。
深秋的时候,他在街上遇见海叔。海叔抓着他们的手腕,盯着他们又破又脏的衣服,吃惊地问他们家在哪里。他挣脱了,带着弟弟飞快地跑了。
第二次相遇,他正盯着蛋糕房里的蛋糕咽口水。他听说城里的孩子过生日,都会吃生日蛋糕,那些花花绿绿,涂满了厚奶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蛋糕,看起来就很好吃。
他和弟弟隔着橱柜玻璃,一人一口假装把蛋糕吃进了嘴里,对着空气大嚼特嚼,然后笑了起来。
“等我以后赚钱了,你过生日,哥给你买生日蛋糕吃。”他拍着胸脯跟小茂保证。小茂高兴地蹦蹦跳跳。
忽然一个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他抬起头,就看见陈如海温和带笑的眼睛。
“想吃蛋糕?”陈如海揉揉他的头发,“过生日吗?”
春林怔愣的时候,陈如海已经付钱买好了一个小蛋糕。
他将蛋糕放在门外的小桌上,然后点燃一根生日蜡烛插在蛋糕中心,喊他们坐下一起唱生日歌。
天边的落日已经沉了下去,下班的人们踩着黄昏往家赶,传来说笑的招呼声,楼上炒菜的香味顺着窗户飘了出来。蜡烛的火焰映照着中年男人和煦的笑脸,他肩上的警徽反射着微光,熠熠发亮。春林就这么看着他,发了呆。
以前妈妈在时,还会在他生日时,给他煮碗面条,再在上面卧个鸡蛋。
他最爱吃的就是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可是自从妈妈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直到陈如海催他吹蜡烛,他才回过神来。
那是他第一次吃蛋糕,浓郁香甜的奶油味让他这一天的人生也变甜了。哪怕二十年过去了,春林依然记得那天的味道。
第二天,海叔提了一袋子棉衣棉鞋来给他们穿上。
“马上就要入冬了,得穿暖和点。这都是我儿子穿小了的,被我翻了出来,给你们穿正好合适。”他呵呵笑着给他们换衣服,春林和小茂乖乖站着被他摆弄。
“海叔,你有儿子?”春林突然问了一句。
“有啊。我儿子比你大五岁,马上读高中了。”
他给春林穿衣服的时候,春林的目光就停在他身上的警服,这身制服穿在他身上,充满了安全感。如果他的爸爸能像海叔一样,那该多好。
海叔的儿子一定很幸福。
“海叔,你知道吗?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那个蛋糕,也是我吃过的唯一一次生日蛋糕。还有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