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树影拨入窗牖。

拒过两名欲进阁中侍酒的披巾歌女,房玄龄视一眼垂眉自酌的友人,将叹息压回舌底,捧壶立身,亲为杜如晦斟盏。

“克明向以风流自命,我以为你事事看得皆淡,未料论豁达竟比不得我。”房玄龄目露揶揄。

杜如晦接盏攥于手间,掀眸视向他:“玄龄面上淡薄,恐心中悒郁比我只多不少。”

他复向房玄龄举卮:“公身负才学十倍于如晦,我况且如此,试问公目今甘心么?”

他此语问得锐利,房玄龄亦直视他目光,忽而一笑:“甘心如何,忿懑又能如何,除却私底与你对酌发牢骚,难道明日便能身披朱紫腰缠金銙么?”

“时也命也,纵牢骚满腹,亦不过一江东流春水而已。”杜如晦饮至微醺,苦笑将杯中小月倾晃揉碎,曳出满眸波光清影。

克明王佐之器,栋梁材也,我今授你滏阳县尉一职,望莫嫌职卑禄薄,愿保令德。吏部侍郎高孝基如是与他勉励。

京兆杜氏,门第源深,且祖母出身太原郭氏,他自幼即被族中长辈寄予厚望,才名亦显扬于长安士子口中,如今等候铨选良久,惟候来高孝基近乎搪塞的言辞。

他不弃官微,只恨经书满腹,竟被敷衍作只配县尉一职。

而房玄龄境遇并不好于他,于羽骑尉闲职上羁系数年,一朝授以实官,亦不过领了一纸隰城县尉的调令。

一双知己,今俱成世间失意之人。

“无碍,至少今夜圆月清幽,足可相伴。”

正当此时,阁外忽传来一阵酒博士的低细劝声,似在阻一人进入:“小娘子莫要让小的为难,里间两位贵客俱已酒至半酣,您这般冒然闯入,恐不合时宜。”

“那麻烦大哥替我通报一声,就说妹妹来找哥哥归家了。”

“冒昧问小娘子,您是哪位贵客之妹?”酒博士惧怕出事,再三谨慎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