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孤寒,他惟能以此作为?寄托。

老仆长叹一声摇摇头,放轻手足离去。

室内空留一人,长孙无忌疲惫已极,眼前京洛旧游故人途经停驻,纷纷乱乱,面目明彻。

「我知辅机欲避嫌之心。」彼时已显病态的帝王凝望着他,眼眶濡湿,「可如?今朕唯有辅机可以托付,你若执意不肯,朕的大唐与雉奴不知何?去何?从。」

自古顾命权臣能善终者有几人。

但纵然二人俱通熟史书,李世民亦只能将此重任强加于他,而他亦接受了。

李世民不舍又?能如?何?,他竟退无可退。

而长孙无忌为?了大唐,为?了十余岁时倾心相知的李二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士为?知己者死,虽万死也难辞。」他俯身?再拜,尽力宽慰着挚友与君王,「臣长孙无忌,谨遵圣令。」

可永徽终究不是贞观,此时的长安亦非彼时的长安。

他到底还是未能实现?李二郎的期望。长孙无忌想道。

此时眸前天河流转,脚步又?踏入一处陌生之地。

这是一座偌大的屋室,其间充塞千百册卷牍,青年男女端坐于桌椅间,俱各专注阅览。

他在这间貌若藏书室的处所向前踱去,忽地目光定住一人,旋即停了脚步。

少女正伫立窗台前,倚着雪白墙壁,手中捧着一部厚重的书卷。

他低首视去,隐约窥得?扉页“唐书”二字。

他就这般在晨光熹微之中,静静地,静静地凝视她读着自己的结局。

她到底还是会难过。

他走上前去,想为?她拭去眼角泪痕,可指尖在触碰到她面庞的一瞬间,刹那烟消云散。

“王世充坚守洛阳不出,连月僵局,辅机可有妙计?”

军营外朔风呼啸,远处洛阳城固若金汤,隐约藏入乌云之中,营帐中的青年忧虑问策。

“破一城,当先行教化,辅机所言甚是。”

青年听罢陈词,霎时舒展双眉。

“我绝非坐以待毙懦弱宵小,辅机一语已定我决心,卿等勿再言矣。”

那一夜,青年破除所有犹疑,目中透出坚毅,缓缓按紧腰间剑柄。

他正惘然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欢快唤声。

“辅机今日何?不与我赴芙蓉园观花赏酒,午间共垂钓于昆仑池乎?”

他旋身?相视,李二郎着美衣轻裘,于天际朝阳处,向他纵马驰来。

“辅机怎生有些?拘束。”李二郎勒马,见他面容怔忡,甚至静立半晌未有反应,不由扬鞭大笑?,“莫忘了,我们该是一世知交。”

他启唇欲答,语未出口,眼前景象忽又?迁移,再度变作一座空旷的天地。

三五男女生正围聚于李盈身?旁,观着她在宣纸上落墨挥毫。

长孙无忌已经很?久没有见她写字,于是敛袖上前立于案旁,望着她在砚中仔细研墨。

“盈盈的书法刚又?得?了奖,快给我写一幅带回家收藏,说不定以后成?了大书法家,那可就千金难买了。”女孩笑?语钻入耳中。

李盈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向来惯于满足他人愿望,当下?也不推辞,从旁换了张新纸。

她安静地提笔蘸墨,才欲落笔,蓦地,似乎感觉到了甚么,抬首望向桌案前方,可就在长孙无忌以为?她看见了自己时,她又?低下?头,握紧了笔杆。

长孙无忌不禁自嘲,异世相隔,且自己如?今尘霜满面,早不是她熟悉模样?,他岂敢有这般奢望。

女孩得?了李盈才写罢的行楷,如?获至宝地捧在手中,俯身?将痕迹吹干,轻声将笔墨读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