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你想住就住吧。妈妈还能赶你不成。早知道就不出去玩了,还能在这帮帮你带孩子。我下午查了查,那个酒店很贵,真是不该去的。退也退不了。”
林暮然鼻子一酸,说:“没事的,妈妈,我可能过两天就回去了。”
绣庄。
林昭然坐在城际大巴上,想起第一次抱着团团的小猴来找谢观复,就坐在这个位置。时间好像没有过去很久。但这次下车的时候,谢观复等在车站,朝她挥挥手。
他套了件短款的运动外套,里面是一件灰色的连帽衫。碎发垂在额前,看起来不像是刻板印象里的老学究传承人。反而像是从体育课过来等她的少年。
昭然止不住地勾起嘴角,背着包,加快脚步朝他奔去。
谢观复眼中盛满笑意,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她憋住喜悦:“谢老师这么客气。还来接我。”
“热烈欢迎领导莅临。”
唐斌昨晚客气地替他们二人拉了群聊,互相介绍了对方的身份。群里商量了第二天来绣庄补资料的行程。
林昭然尴尬地给谢观复发私信,他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要直接告诉唐斌他们认识?
谢观复:不要。
林昭然:为什么?
谢观复:问心有愧。禁不起追问。
林昭然:捂人嘴表情包。
林昭然越发觉得谢观复这人看起来正经,一旦捅破了窗户纸,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他走在前面,停住步子扫了扫,拎出一辆自行车,示意昭然坐上来。林昭然愣了一下,立刻坐上,抓住了他的衣角。
“我先带你转一圈。”
昭然以为要往核心干道绣品街上去,但谢观复却调了头,从绣庄西大门骑了出去。
绣庄西倚万顷碧湖,东拥大小岛。自行车骑上环湖大道后,视野倏然开阔。冬日植被略显萧条,但湖中烟波浩渺,湿地苍苍芦苇摇曳,白鹭翩跹。
昭然坐在自行车后座,闭上眼深深吸气。
空气清新,车辆也少。冷风拂过耳畔,周遭是奢侈的安静。
“怎么带我来这儿?”
“这才是绣庄的起源。不是人和村落,是这片湖。”
他们下了车,并肩走在栈道上。
栈道两侧是冬季的红杉树,层层叠染,像落在树梢的火烧云。
谢观复告诉她,沿湖这一带的气候温暖湿润,水源洁净,桑树长势喜人。而绣庄周边自古广植湖桑,叶大肥厚,蚕种吐出的丝也纤度均匀。这样光泽莹润,韧性良好的丝线,是刺绣的顶级原料。这种天然优势别处很难复制。
加之古时候运输不便,原料产地常常使手工业集聚,绣庄的“前店后坊”模式就是依托这种地利形成的。而这些烟波、莲荷、鹭影、远山,既为书画家提供了大量的画作底稿,也陶冶了历代绣娘的审美。
昭然沉默地听着这些。
“听这些,枯燥吗?”
林昭然摇摇头。
她对刺绣一窍不通,但她喜欢听谢观复说这些。
人们常常形容历史如一条长河。这种形容仿若我们站在岸上,俯身去看河水奔流而去。而实际上,人类从来身处其中。
可生命灿烂又短暂。人与人的关系更是脆弱不堪。
于人类而言,长久的、缓慢的东西仍旧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安慰。
他们坐在湖边的椅上,万物静悄悄。
落日悬在湖面上方,像一枚红得流油得咸蛋黄。
林昭然看着他的侧脸。谢观复目光悠远,看不清情绪。
“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