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然温柔地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林昭然走出医院门,看了一眼手机里的行程信息,司机上一单还未结束,距离她这单的起点还有十五分钟。她环视左右,最后靠在门口的石柱前,恰好挡住了姐姐从玻璃门往外看的视线。

隔了一会,她悄悄回身望过去。

姐姐穿着一件薄薄的浅杏色羊绒大衣,正弯腰从报告打印机的出口拿报告单。她看起来像随时会被风吹倒。让人禁不住担心,只要她再弯身一些,骨骼就会轻脆地折掉。

林昭然站在外面,看着姐姐纤瘦如纸的背影,鼻子忍不住发酸。想到林暮然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目光灼灼地对自己说,昭然,新的人生开始了。可如今看,新的人生真让人失望啊。

距离人民医院大门不远处的车子里,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窄边的金丝框眼镜,清冷的视线落在立在门口偷偷张望的女孩身上。她像…像一只躲在墙根探头探脑的小猫,流浪多时,不敢归家。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勾起陈年记忆,如潮水袭来。他的心口感到一记闷闷的钝痛。

车内蓝牙接通电话,利落的女声传来:“喂,谢观复,我过来了。别占救护车的道。”

“知道了。”

他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那个女孩的背影,将车子行驶到大门口。

车终于要到了。门口的林昭然接起电话,边放到耳旁说诶师傅您到了哈,边转身跳下台阶。堪堪踏空了一步。他正打开车门下车,倾身匆匆伸手托了一把她的小臂。

寒风凛然,夜色静谧,背后的急诊灯牌泛着冷光。谢观复就这么猛然撞入了林昭然的眼中。

伟大的脸,这就是林昭然见到他朴素的第一印象。下颌分明是凌厉的线条,鼻尖和额角也是被精心雕琢出的锋利弧度。可他却偏偏有着温柔的眉骨。他长睫微垂,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温暖的光。林昭然注视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即便是对着自己这样的初次相见的陌生人,也仍是沉默而含情的。她像是被吸住,裹进了漩涡之中,刻意花了点力气才挪开眼去。

林昭然愣了会神,迅速站直,露出官方的、极具亲和力的甜美笑容,道:“多谢您。”

谢观复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眼,只是松开手,礼貌地点点头。

司机早就挂了电话。差点滑落的手机,自动退回到了微信页面。踉跄的慌乱中,最新的语音条,不知何时被点开了。

扬声筒公放了一个女人的夹子音:“林昭然,你放我鸽子还不回我信息?你是不是在外面有新的野男人了?”

林昭然看到面前的年轻男人,清隽英俊的五官透出一副矜贵冷淡的模样,此时,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她有点局促地摸摸鼻子,眼珠子滴溜地转着,终于搜索到了院门口与手机上对应的网约车车牌号。林昭然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一溜烟地钻进了车内。

好丢脸,林昭然想到那张面孔,小臂上仍有温暖的余温。她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

放在车座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收到一则新信息提醒。“嗡”得一声,又一则新信息提醒。

妈妈:我听到你出门了。

妈妈:这都几点了,林昭然你大晚上不睡觉?怎么还不回家?

昏暗的车内,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林昭然的脸上。她在对话框里打字:敦敦住院了,我去给姐送东西。

林昭然想了想,把“敦敦住院了”这半句一字字删除,但告诉妈妈自己大晚上出来给姐姐送东西,她又要追问,追问了又要担心。

林昭然犹豫再三,直接清空了输入框。

她考虑了一会儿,直接含糊过去吧,重新打字:马上就回来,妈妈你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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