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课业变得繁忙,我还是过着我的生活。放学还是不会立马回家。

夏沉舟跟着父母调动离开后,每周会给我打电话。他会告诉我他的新学校怎么样。我会告诉他学校里还有人在谈论他,有人说他一到了新学校就惹事打架。夏沉舟没说话,但我知道他一定在笑。

我想到他的脸,忽然觉得心很痛。生理性的疼痛。

我的心头涌起了一股什么都不顾,要买了车票过去找他的冲动。但找他做什么呢,坐在他新学校的操场上看男孩子抢篮球,看日落吗。然后呢。

夏沉舟在电话那头问,怎么了?林暮然,你怎么忽然不说话。

我说,夏沉舟,我想专心学习,我们先不要联系了,可以吗?

我捏着手机,手心里都是汗。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

夏沉舟说,好。

他没有说不可以,他没有问为什么。他只说了一个字,好,然后他就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给我打过任何一个电话。

我后来断断续续地梦到他,在各种各样的场景里。有时是书店里偶遇转身,有时是课间操结束后他跑到我面前,有时是名师辅导那幢老楼下的巷子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林暮然,那我当你男朋友怎么样?

这个梦彻底结束,是在我刚到英国半年后的圣诞节。

我被同 house 的朋友带去参加一个生日派对。大家玩游戏一轮轮地转酒,我喝得有些晕了。听到门铃响了,故意从沙发上起来,殷切地跑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人是夏沉舟。

我几乎是傻了。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也没有说。其实什么也不必说了。我看见那双风雪中来的眼睫上沾满冰霜,礼貌微笑下的无聊和倦怠,在见到我拉开门的刹那,变得鲜活而兴奋。

夏沉舟往前进了一步。

我心跳得厉害,生怕他再靠近一步。飞快地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07

游戏转了两圈。

夏沉舟旁边的男生,也就是邀请我和室友的男生 Jason,问夏沉舟圣诞回不回去。

夏沉舟就坐在我的斜对面。聚会大多数时候男生们总是坐在地上,把位置和软垫绅士地让给我们。他耸耸肩说,不回了。买不起机票。

Jason 似乎想替夏沉舟打圆场,怕他没面子:创业总是有好有坏。你家家底在,少卖惨。

夏沉舟似乎并不在意,只说,他打算边打工,边租辆车自驾转一下欧洲。

茶几上的置物架是金色镜面的,我盯着它,看自己因为微醺,脸上晕着红光,连眼皮都有过敏般的潮红。我悄悄在手机上取消了机票。

室友拱了拱我,问,暮然你呢,是几号的飞机回国。

我目光有意扫到夏沉舟身上说,我刚刚取消了。

啊,为什么?室友很惊讶。

我一字一顿地说,就是改变主意了。

我知道,夏沉舟的目光牢牢地攫取住我脸上的每一分动静。我也知道,从他今日见到我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像暴烈地露着爪牙,在草原上优雅巡视的野兽。

但是,管他呢。

我和爸妈还有昭然说,我找到了一个短工的实习,决定留在英国,春节也不回了。

我只是让少女时期的那个梦有了结尾。

当年很流行的格纹大披肩最近总能在“经济上行的美”的帖子里看到它。我直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我将它披在肩头。夏沉舟目光灼灼,双手将它掀开,再收紧臂弯。披肩像是弹力带,而我像弹力带上蓄势待发的那颗球,立刻弹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