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人感触颇多的表达相比,陈菲的采访由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和简短的表述组成。她在镜头前,面对第一个问题,大概想了有五分钟,才提起力气回答。

是工作人员问她:“在录节目的过程中,有真正产生过心动吗?”

“......有吧。”她在撒谎和坦白之间,艰难地留下真的回答。

“那你作出最后的决定大概想了多久?”

“有一段时间。”

“会难过吗?”

她开始对着镜头放空:“还好吧。”聚散离合都是常态,在节目中途他们就心知肚明了。

“为什么拒绝呢?”

“不合适。”

“最后有什么话想说吗?”

“谢谢大家的陪伴。”

说不上落荒而逃,但陈菲确实有点排斥再继续展示自我了,甚至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站现在镜头前,她觉得自己实在是需要休息了。

等她离开房间,也又过了半个多钟头。打包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已经凌晨两点,大家陆陆续续都散了,但也都在群里吆喝,说要改天找个时间一起出来吃饭。

周子琛还没走。他的车就停在恋爱小屋门口,始终开着近光灯,柔和地开拓着眼前的路。在距离陈菲十几米的位置,没有鸣笛,只是摇下车窗。

细雨朦胧。元宵一过,湿气突然被云呼唤,聚成飘荡的小雨丝,四处漂泊,轨迹却被车灯点破,无处可躲。

陈菲叹了一口气,朝他走去:“等很久了吗?”

他们之间,看起来还有一点收尾要做。

周子琛摇头:“不会。”

车窗关上,陈菲的眼镜很快起了一层雾,视线一片茫然。她摘下来,想用纸巾擦擦这水汽,眼前又变成了一阵模糊。

五感相通。于是,在平稳又沉默的归家之间,她察觉到了对方的哭泣。这是她第一次,不对此刨根问底。

她从来没有见过周子琛的泪。

在陈菲的记忆里,周子琛的情感起伏都很小,不知道这样的平稳是优点还是缺点,总之,要陈菲形容,毒舌的、少爷脾气的、傲娇的、精英式的、嘴笨的,各种各样,都和流泪没关系。

他的悲伤从来都是板着脸不说话地消化,沉默,自洽。

这么说来,和这场悄无声息的眼泪也很相似。

陈菲转头,看得见他,但看不清他。圆滚滚的水滴受重力的指引,顺着脸颊往下掉,逐渐和车窗上,留下蜿蜒曲折痕迹的雨丝重叠。她看不真切,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否车内也下起了雨。

呼吸变缓,仿佛这一切都沉甸甸的,笼罩在这车间。

好在很快就停止。

但陈菲在这场静默中,莫名其妙生起了一股被久远记忆和现实不断交叠折磨的气。转念一想,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分手的序章拖得太久,人都被逐渐磨得失去判断。毕竟,最开始她说做朋友,不仅是给周子琛的缓刑,却也给他步步打乱自己的节奏和决定递了把刀。

陈菲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然,要解决这件事也不难,她很有经验的,长痛不如短痛。

她决定送周子琛最后一程。

“再见周子琛。”在家楼下,陈菲下车前认认真真和人打了个招呼:“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过以后应该也不需要了。”

节目过后,他们之间连最后需要定期见面的契机也一起消失了,于情于理,都不会再有什么见面的必要了。

而且,她已经把陈志胜淘汰的老车也开回鹭岛,更没有什么需要对方接送的必要了。

周子琛气笑了。

心里的那团火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带红光的点儿,在胸间被温得几乎要成为一片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