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种小孩你们家真的是倒霉......”还有人学不会闭嘴,说出的话刚好是真切地往蔡丽菁的心窝上插刀。

她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正往脑门上冲。

蔡女士这辈子本分克己,从没有过这样觉得羞愧到抬不起头的地步。那些闲言碎语似剔骨刀般令人难以忍受,几乎要剜去她的脊柱,让她不能直立。

如果不是为了陈菲,但她要为了陈菲。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着陈菲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大声质问:“来,你来说说,我妈怎么了?我怎么了?”

眼前人将水管一扔,不顾那水浸湿她的裤脚,她只是踢开,大步向前:“不说清楚我们就去派出所,反正我家门前也有监控,看看谁大嘴巴贱得慌。”

现在正值饭点,陈菲家所在的这条巷子里前后左右人家都陆陆续续围在一块,可她无所畏惧,只是继续泼辣:“有什么话怎么不当着我的面说?还是说讲话的人是什么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

人就是这样,欺负弱的,又怕横的,他们爱专挑软柿子捏,又怕石头真的砸到自己身上。

嘴碎的老头老太是故意凑到蔡丽菁跟头来的,这点他们自己知道,也理亏,一时之间梗着脖子不说话。不过这种时候就会有老好人出来打圆场:“哎呀,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太计较的嘛。”

是斜对门的中年大叔。

陈菲点点头:“说的也是。那我打你几巴掌你能不计较吗?”

“诶你怎么说话呢?大家给你台阶你还不顺着下!自己那点子事情都传遍了,有谁不知道啊?”

“我看你就不知道啊?手机不是拿在手上吗,没看见今天的新闻吗?上一个造谣的是被我送进去了,你要当下一个吗?”

起码 5 日拘留。

......

但这场架吵得并不酣畅。陈志胜回来了,驱散了人群,陈菲听见有人小声说:“肯在你爸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气得陈菲转身又要去和人理论一番,却在看到蔡丽菁的脸色时,还是忍住了。

晚饭吃得索然无味,没人讲话。

是在半夜,陈菲下楼倒水,蹑手蹑脚时,听见了隐秘的、压抑的哭声。

蔡丽菁还没睡。陈菲推开房门时,她正在默默流泪。

“妈。”

谁也没有想要去开灯,月光透不过窗帘,在一片漆黑中她们更觉得安全。可陈菲似乎能在这夜色中描绘出蔡女士的身影、五官、神态。

她的声音疲惫,又绝望:“我不知道你以后要怎么嫁出去,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没把你教好。”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思维,陈菲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理解,也无法纠正。蔡女士是一个很会自省的人,这样的自我批判伤害过彼此很多次。

陈菲的嗓音也发涩:“可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陈菲,我都不敢大声说话。如果你这件事没解决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网上种种讨论都围绕着性,一个闽南女人这辈子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禁忌词,私密话,却一字一句被公开地砸在她女儿的身上。蔡丽菁没体会过。

“妈。”

“你去睡吧,我要睡了。”蔡女士拒绝再沟通。

捱到年三十时,陈菲已经老老实实在家帮忙大扫除、贴春联、买金纸、擦楼梯好几天,一言不发。

等到晚上跨火盆,蔡丽菁叫住陈菲:“来祛祛晦气,来年顺顺利利。”

今年没人有心情看春晚,陈菲家灯火通明,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人。蔡女士回房前让她休息一会儿,零点后出发,去庙里上一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