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犯病,是在高二。
当时学校号召每个人随身带一本单词本或文言文本,把排队打饭和上厕所这些碎片时间全都利用起来。食堂甚至有专人抽查,把排队时没低头看书的学生拍下来,在年级大会上公开批评。
那天,郁霖的单词本在他从学校冲到食堂的路上不小心掉出口袋,以至于他排队时无书可看。
这样一个小疏忽,让郁霖从陀螺般旋转不停的生活中短暂抽离出来,抬头看看。
郁霖突然发现,人满为患的食堂竟然如此安静,所有人都埋着头,嘴里念念有词,机械地挪动步伐跟随队伍前进,像一群被程序控制的机器人。
那一瞬间郁霖觉得自己的胃搅成了一团。
餐盘里散发的油腥味让人恶心至极,他逃跑似的离开了食堂。
从那之后,郁霖吃饭时总觉得胃里有东西在灼烧,为了避免灼烧感,他饭吃得越来越少,人一天天消瘦下去。相伴而来的是注意力涣散、失眠、耳鸣,还有频繁的胃疼。他越想专心学习就越焦虑,成绩一天天下滑,恶性循环。
直到有天上课时,他因为低血糖晕倒,老师才意识到问题。郁霖不想让父母担心,因此恳求老师不要告诉父母,依然一个人硬扛。
高三寒假前,全省十校联考,郁霖考了重点班全班倒数。在年级大会上,年级组长分别点名了本学期进步最大和退步最大的十位同学,让他们共同上台接受“表彰”。
郁霖便是后十人之一。
在被点到名字之后,郁霖心脏开始狂跳,像是要突出胸腔。
从座位走向舞台的路比他一辈子还长,同学们有的起哄,有的窃窃私语,每一个眼神都像一把刀擦过,虽不致命,但在皮肤上割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淋漓。
这种恐惧,在站上讲台之后被放到最大。高处的一排强光灯打在他脸上,让他无处遁形。
他是赤裸的。
十位同学站上台之后,并没有马上接受“表彰”,而是被迫站成一排,听年级主任发表了接近半分钟的关于学习方式的演讲。
这时,话筒出现故障,发出持续十几秒的尖锐噪音,又被音响放大数倍,全场人都捂住了耳朵。
郁霖在这一阵噪声中突然窒息,晕倒在数千人面前。
真是个大场面啊……病床上的郁霖回想起来忍不住感慨。
但郁霖的幸运之处在于,他拥有一对有着朴素价值观的父母。孩子被学校逼成这样,不用问,一定是学校的错;孩子生病了,那就得治。
于是,郁霖来到了这里。
他第一次是在开放病房住了半个多月,自我感觉情况好转之后就出院了,但回到学校后不久便在一次考试中再度发作。所以这次爸妈狠下心,把他送到封闭病房,让他安心治病,别再惦记读书的事。反正在他们家族,高中已经算是高学历了。
到封闭病房彻底躺平之后,郁霖开始认真学习治疗办法,自我调节,体重也在稳定而缓慢地增长。他以为自己快好了,没想到今天被纪风给打回原形原来我不是快好了,只是逃避得够久而已。
但是……到底是什么神经病才会在精神病院做数学试卷啊!
应该把她抓到单人病房隔离起来才对,郁霖恨恨地想。
吃饭时间到,郁霖跟往常一样,走到治疗室单独吃饭。随着他病情的改善,护士已经不再每顿饭都监视着他吃了。
郁霖的饭菜是他爸妈特别定制的营养餐,科学配比,营养均衡。可惜吃饭对郁霖来说就是一场酷刑,再好饭菜也不过是花花绿绿的刑具而已。但为了尽快恢复,免得把爸妈的积蓄掏光,郁霖每餐都非常努力地吃。
他深吸一口气,怀着上刑场的决心准备开吃,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