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个体治疗的时候,向小范医生提出了这个问题。小范医生如临大敌,跟她说了一通如何正确排解情绪,最后他说:
“身体是每个人唯一真正拥有的东西,是做一切事情的基础,将来无论你走到哪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答应我,好吗?”
小范医生真诚而关切地看着她,不带一丝鄙夷或恐惧,纪风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注视过了。
这样的眼神让纪风觉得,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真正接纳和关心自己。
就算为了他,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晚上,张阿姨早早便睡下了,吴忧在床上做瑜伽,纪风这才敢溜去上厕所。单人间还好,三人间厕所没有门真是个麻烦。
她刚在马桶上坐下不久,门突然猛地被推开,张阿姨风风火火冲进来,旁若无人地走到洗面台前,用手接了一捧水,大口大口喝完,还颇觉过瘾地长舒了一口气。
纪风瞠目结舌,张阿姨的动作太过行云流水,态度也过于自然,让她都没来得及尖叫,只能尴尬地坐在马桶上,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张阿姨抹了抹嘴,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连门都不带上。
纪风这下真生气了,这是侵犯,是侮辱!她迅速处理完,走到张阿姨床前,见对方已经蒙头睡下,更来气了。
“起来!你起来!”纪风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能不敲门进厕所呢!”
“吵什么!你上你的厕所,我喝我的水,又不干扰你!成精作怪的样,就你们年轻女孩子事多,谁愿意看你们一样!”张阿姨骂骂咧咧,翻个身又睡了。
纪风气结。
关于吵架这件事,她的理论基础和实操经验都为零。林慧栀和纪平也不吵架,准确来说,林慧栀不屑于跟任何人吵架,因为那会有损她体面的形象,她再生气也只会抿起嘴,僵硬地转身离开。
纪风完全继承了林慧栀的这一习性,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整个十八年的人生当中,纪风根本不记得自己跟谁红过脸,更别说此刻她面对的是一个跟林慧栀年纪差不多大、有精神分裂症、在自己上厕所时若无其事冲进来喝自来水的阿姨了。
吴忧义愤填膺,要去帮纪风叫护士来评评理。纪风怕冲突闹大,也不想成为护士们的关注对象,她忙叫住了吴忧,息事宁人。
在普通病房的第一夜,纪风睡得并不安稳。受厕所入侵事件影响,她总觉得有人在窥探自己,她甚至有点怀念在隔离病房被关禁闭的日子了。
第二天的自由活动时间,纪风拿了本《飘》看。这本和《活着》一样,也在高中生推荐书目里。虽然被关在这里没法复习,但看看书提升一下文学素养也是好的,说不定能提高语文作文成绩。
即便身处精神病院,她也没能完全放松下来。从小一丝不苟的她,不能接受自己浪费光阴,必须做点事情把时间填满,时时刻刻保持提升,这样人生才有意义。
虽然目的很功利,但她很快就看进去了。吴忧见她没心思聊天,自觉没趣,便也随手拿了本漫画书来看。同桌的另外几人拿了副扑克牌,在玩小猫钓鱼。
纪风正沉醉在斯嘉丽的传奇人生中时,她们这张桌子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的长发女孩走到桌边,指着吴忧手里的漫画书说:“这本是我的,我还没看完,折了角放在桌上的,被你拿走了。”
纪风认出,这是昨天坐在郁霖对面的女生。
吴忧不屑地晃了晃手里的书:“写你名字了?凭什么要还给你?”
活动大厅原本就安静,这场小小的争端很快吸引来众人的注意,四面八方的目光让纪风感到不自在。
女孩坚持:“我放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