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青抬眼,“干嘛?”
花脸小伙一言不发,逃走。
李仁青想了想,推门跟出去,看见他蹲在台阶上抽烟。
“感冒还没好?”
小伙原来不想搭话的,但又怕他从后头踹人,不情不愿地哼唧着,“好了。”
“胡说,你左鼻孔都不冒烟的。”
花脸呛咳,仁青弯腰拍他脊背,“喘不动气就少抽点”
说到一半,又想起他感冒的原因,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我没想真淹死你,我以为你能游回来,谁知道越飘越远”
他清清嗓子,别扭着吗,将那三个字压得扁扁的。
“对不起。”
花脸快速瞥了他眼,嘴角抽搐,似笑非笑。
“你这什么表情?!”仁青脸上挂不住。
“先前,没人跟我道过歉。以前我也挨揍,但没人跟我说对不起。他们老说是我的错,骂我活该,你是头一个认真道歉的。”
说到这,他也不好意思起来,五官乱飞,不知怎么呈现好意,只把烟盒递过来。
“抽个。”
仁青摆摆手,小伙也不再推让,自己又接了根叼在嘴上。
“哥,那天你怎么不答应呢?”
说的是宋叔。对于他摆出来的钱,李仁青看都不看一眼就回绝。
“我很知足,现在的日子,热热闹闹的,挺好。”
“那么些呢!”小伙子呼啦一下站起来,“咱饭馆一天才开几桌,他那些钱够咱们玩好几年的,而且他说是订金,说不定等你真混上去了”
他见仁青脸色不善,又蹲下来,语气也跟着矮了几分。
“我就是觉得,先干段日子,挣挣快钱,等钱赚够了再回来,也行。”
“我有个兄弟,大吉,还记得他吗?”
“嗯。”
“阿阮走后,我俩就开始混日子。向下的路是没挡头的,慢慢的,骗成了偷,偷变成抢。他在街边抢人家包,结果失手杀了人,逃了。打那之后,我再没见过他。”
仁青伸手要了一根,没抽,拿在手上来回转着玩。
“有些错不能犯,有些事做不得,踏错一步,再回不了头。”
花脸耷拉着脑袋,捏着烟头不住地划拉地面。
“可是哥,像我这种人,打出生就抓着一手烂牌,拿什么翻身?我不想让人瞧不起”
“都一样,我也是握着一把 3 活到现在。对家都出到大小王了,我还在这摸 3。”仁青笑笑,“蛇哥也好不到哪里去,感觉咱这个饭店风水不太对,净招些苦瓜。”
花脸也笑,露出孩子样的稚气。仁青忽然发现他脸上的纹身退了痂,隐隐露出原本的模样。五官周正,年纪确实不大。
“不是比惨,但我出身确实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命一次次把我往邪道上引,可我犟,偏要做个好人。
“记着,命在天,运在人。不管老天爷给咱扔到什么事前头,咱永远有的选,至少可以选择干,还是不干。只要人还活着,就不算输,就有翻盘的机会。”
“我还是心疼那五万”
“哪有免费馅饼,世上好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他给的那些钱,要用这去换。”
仁青拍拍自己胸口。
“咱的良心很贵,咱不换。”
他坐在台阶上,仰头望向天边的余晖,褐色鸟群正盘旋着归巢。
“当小老板有什么不好?几点开门,几点关门,都是自己说了算,多舒坦。给个县长我都不换。”
“人家县长也不跟你换。”
仁青笑着搡他一把,“诶,你到底叫什么?总不能一天天花脸花脸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