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看,水泥地上,有几条弯弯曲曲的红蚯蚓。
“是个血字。可能他想写李,但还没写完,人就没力气了,就写了个木字头。”
他看向稚野,像是要在她深不见底的黑眸子里找一个答案。
“你说,你说他是要给我留信息,还是要指认我?”
稚野没说话。人都死了,再怎么假设都是无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帮他脱离嫌疑。
“你怎么处理的?”
“我怕警察看见我名,但字写在地上,血早干了,擦不去,凿又凿不动”犹豫,“我想着,要不就再给他一刀,放血,用他的血来盖住。”
稚野抬眼,他说这话时有种不一样的东西。
“反正人死了,再多一刀也不会疼,但是”
仁青抽动的手指静下来。
“我下不去手,”他搓搓脸,“那是马叔。”
万幸,他又变回了她认识的李仁青。
“最后我蹲在那用砖头磋了半天,还撒了些土,但是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到底擦去多少,也不敢太大动作,怕一不小心留下更多证据。”他攥拳,“稚野,你说马叔会不会也是被我害死的?”
她诧异,留意他话里的“也”字。李仁青浑然不觉,红着眼说下去。
“他要我去那见他,是不是被什么人发现了?”
“他给你的地址还有谁知道?”
“没别人了,就我”
不对,她怎么知道马叔给了他地址?
难不成她翻了口袋,看见了?
仁青目光一寸寸抬高,发现稚野也正端量着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还有我。”
何川头都大了。
开年才几天时间,第三个了。
凌晨两点二十六分,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报了警,说他“家”门口有尸体。
幸福楼附近本就荒废已久,老人一年前发现这里,挑了间相对干净的空屋,平日里拾荒捡来的易拉罐、啤酒瓶、破纸壳通通往里堆,久而久之,便成了个临时的“家”。
半个月前,他察觉好像有了“外来户”。偶尔他也会偷些工地上的钢筋运出去卖,这阵子觉出少了些,可一直没找到人,今晚看到马老七,开始还以为是来跟自己抢地盘的,骂骂咧咧壮着胆过去,结果鬼哭狼嚎地爬回来。
自然,现场被他踩了个乱七八糟。
程勇推测,大概率是意外,受害人喝了酒,滑倒,头刚好摔在砖头上,于是安抚着何川。“别紧张,不是连环杀人。”
不是意外。看到那张脸,何川已经知道不是意外。
他认识他。老庙村的熟人,马老七。
心沉下去。老庙村的人可真多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要往他辖区里跑?
他配合程勇,不动神色地跟着保护现场,可内心已绷到极限。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让杀戮再这么继续下去。
再这么发展下去,他早晚会暴露的。
记忆中警察的身影在眼前交叠,他们问,看见了吗?你当时看见了吗?
何川摇头。他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听见一个像是自己的声音在回答。
“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恍惚中,有谁在喊他名字,陌生,疑惑,他身陷谎言的梦魇,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何川?”程勇搡他,“怎么回事,叫你半天没反应!”
“怎么?”
“金队那边集合了,说是开个短会。你赶紧的吧。”
“好。”
他松了手,随程勇过去。
身后,半截没绑好的警戒线在风中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