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叔停住,他望向稚野,眼神涣散,迷惘,骤然间又亮了起来,两颊上的血色褪去。

“这是?”他小声问。

“稚野。”

“就是那个”

“对,林叔女儿。”仁青急躁,刚好此时花脸抓着稚野帮他贴膏药,他趁机捉住马叔手腕,“叔,你刚才说你看见什么?”

“没事,没啥,”摆手,“你听错了。”

老人调头又回到座位,大口猛吃,既不看稚野,也不看仁青,脑袋压得低低的,几乎快趴进盘子里。

仁青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看,有些郁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找个了由头来蹭饭的。

大厅另一端,蛇哥和花脸不住地打哈欠,合力将几张桌子贴墙边放好,抱出被褥打起地铺。

阿阮来了以后,仁青和花脸他们晚上就在大堂里凑活。按理说蛇哥该回家的,可他偏不,说什么人多热闹,一天天地追着他们一块儿睡大厅。

稚野穿好外套,也要走了,仁青准备去送。马叔忽然起身,拉住他。

“赶明儿,找个方便的地敞说。”

老人贴着他侧脸,近乎耳语。仁青刚要回答,老人猛攥他手,不让说。

下一秒,他觉得右边口袋一沉,马叔塞了个什么进去。

“明天晌午,我在这等你。”

夜深人静,只有街灯醒着,一截截昏黄的暖光在浓雾中翻涌,时隐时现。

长路的尽头便是海,不远处传来潮汐的声响,如同命运的低语。

波螺油子路小石头铺就的路面搁搁楞楞方言,凹凸不平,仁青颠着自行车出现,后座是稚野。

她不要他送,他非说太晚了不安全。

“坐我的车。”

结果是自行车。

走路也就十几分钟,可是李仁青愣是骑了快三十分钟,还没到。稚野一路想心事,不确定这小子是不是趁自己不注意偷着绕了路。

他的外套很大,帽子耷拉下来,遮住她的眼。

出门时候起了雾,阴湿,潮冷,如遮不住的雨,寒凉刺骨。仁青怕她冻着,不由分说脱下自己的棉衣,裹在她羽绒服外头。

“你呢?”

稚野要挣,被他拉住。

“我没事,我火力旺。”打了个喷嚏,“真没事,一会儿活动两步就好了。”

外套披给她,烫,沾着他的体温。稚野一瞬间被温暖笼罩,隔离开寒夜。吸了吸鼻子,暖烘烘的,衣服上带着点小动物的味道。不知为何,她想起农家大院里晒足了一下午太阳的小黄狗。

这些年,她不停地失去,不停地错过,也许命运终于要开始弥补。

再漫长的冬日也会有尽头,积雪下孕育着新的春天。她看到崩塌的世界在重建,虽是一点一点,但她愿意愚公移山,她相信总有一天,断壁残垣上会重新升起袅袅炊烟。

稚野一手扯住仁青的衣角,另一手抬高帽檐。路旁的玉兰已生出毛茸茸的花苞,倒计着,忍耐着,静待第一缕春风,时刻预备好绽放。

深呼吸,空气灌进鼻腔不再是锈刀般刮骨凛冽,晚风变得柔和,隐约掺着丝泥土的腥气,是勃发的信号。

大地已做好了准备,稚野偷偷告诉自己,她也不要失去发芽的心情。

忍不住笑。

“怎么了?”

前面的仁青瞬间慌张,回头看她,车蛇形起来。

“差不多得了,门口都绕三回了。”

吱呀,见把戏被识破,他只能将车停住。

仁青不好意思地定在原地,看稚野笨拙地从后座往下挪,想扶,伸手又缩回。最后反倒是稚野主动拉住他袖子,才勉强蹦下来站稳。

“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