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歉。”
“我”
没有第二次机会。
李仁青皱眉,瓶子大力抡了下来。
咣啷一声,二厂啤酒瓶沿着饭店门口的台阶滚落,弹到对过儿墙上,炸得粉碎。
“诶呦呦,瞧我这不小心。”
捡破烂的老头赶忙躬身去捡,蛇哥一把拦住。
“大爷,别动了,当心扎着手。一会儿我拿笤帚扫起来就行。”
闹剧之后,蛇哥把饭店所有的空酒瓶子都集中起来,统一白送给这捡破烂的老头。
老人不知内情,认为是喜从天降,不住地道谢。只有蛇哥知道,每一只留在仁青手边的酒瓶都是潜在凶器,他这是“毁尸灭迹”。
他飞速把一只只翠绿色玻璃瓶往蛇皮袋里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老人在另一边踩易拉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大爷,过年怎么没回老家啊。”
老人摇头,“家里没人了,回去也冷清,在哪儿都一样。”
蛇哥偷着瞅了眼。脏手套,破棉袄,光秃秃的脑袋。他摘下自己头顶的棉帽子,想了想,戴在大爷头上。
“诶?这”
“我不要了,送你。”
老人拿下来端详,“帽子可新呢。这么好的东西,不要了?”
“你拿着吧,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蛇哥压低了嗓子,怕饭店里头的人听见,“最近晚上少出门。”
“这阵子是不是不太平?”老人瞪大浑浊的眼,“我听说,前阵子死了个扫大街的,都这么传,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几回了?你自己说,第几回了?!”
大厅爆出的训斥声让两人一僵,同时转身往光亮处看去。饭馆的玻璃门蒙着层雾,隐隐透出几道晃动的影子。
蛇哥摆手,“我进去看看,你也快回吧。”
“好人,好人一生平安。”老人不停作揖。
“行了行了,快走吧。”
等蛇哥进门,老人弯曲的脊背直起来,轻手轻脚迈上台阶,朝玻璃门里望去。
待看清那道穿制服的背影,他又悄悄退下来,弓起腰,拖拽着蛇皮袋,往小巷暗处走了。
蛇哥刚推门就看见剑拔弩张的两人。
桌子两端,一人一头,脸色均是不善。仁青左鼻孔还往下淌血。
“这么爱打架怎么不当拳击手?”何川冷嘲,“挨揍还能挣点钱,比你开饭店赚得多。”
一旁的阿阮同样挂了彩,头发披散,脖颈青紫,拉架时候被人误伤。左手被碎玻璃豁开条长口子,此刻用毛巾捂住,血不停地洇出来。两个孩子围着她嚎啕哭,她疲惫地安抚。
何川越看越火大,“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让老婆孩子跟着担惊受怕。李仁青,你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仁青抬眼,“你管我怎么过日子?咱俩没熟到这份上吧”
蛇哥赶忙插进去打圆场,“警官,多亏您来,那帮闹事的才散了。对了,吃点什么?来了饭店总不能让您空着肚子走不是?要不,我去后头弄盘饺子去”
“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
仁青别扭,“我这不卖饺子。”
何川找补,“别忙了,我来之前在局里吃过了。”
他知道民警的义务尽了,本该离场,可是看着李仁青三天两头跟人打架,生怕下次出现场见着的尸体就是他。别扭地坐着,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正耗着时间,身后门开,连带着一股子冷风,刺得他后脖颈起鸡皮疙瘩。
一道挺拔的人影快步走过,右手拎着药箱。
何川愣在原地,恍惚间,以为时光倒流,重遇故人。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