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可以找你换药。”他声音里没有情绪,听不出喜悲,可稚野隐隐觉出有样东西变了。“诊所没人,我就来这了。”

他头转向病房,几近于跟林雅安四目相对。

“上次忘了问,这里住的是?”

其实他知道,蛇哥早跟他交了底,只是他想听她亲口说。

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疑惑,觉得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她开口解释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谅解。

稚野迟疑了一瞬,决定说出真相,部分真相。

故事舍去很多,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李青山,毕竟她要装出不认得,毕竟她还不知道真凶是谁,万一真的是林雅安呢?断断续续,她只吐露出私生子的身份,无力挽留母亲的。她舒缓地叙述,他安静地聆听,沉默着,像一株树。

她说完了,他还是闭口不言,稚野差点以为他睡过去了,然而一偏头,却看到这棵大树在颤抖。

“我妈,啃,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是意外。这些年,我一直想,她才二十多岁,那么短的一辈子。最后闭眼的时候,她得多害怕。

“我老是想,如果在她需要的时候,也有人能帮她一把该多好。我很后悔,没机会救自己的妈妈,所以”

仁青挽起袖子,露出血管清晰的手臂。

“抽我的血,试一把,咱一块儿救你妈妈。”

他忍泪,露出个难看的笑来。

“万一呢?”

稚野停住脚,抬头望向饭店崭新的招牌,红底黄字的明艳:仁民饭店。

她暗笑,什么破谐音梗。

一地的红爆竹屑,今晚上开业大吉。前天他给她发了消息,期待她来捧场。

稚野理理头发,拾级而上,推开门的一瞬,蒸腾热气扑面而来。待她看清饭店里头的布局,惶恐,感觉误入男厕,又如同是闯进了看守所。

并非错觉。不大的前厅里挤满了三教九流,大都是蛇哥找来撑门面的道上兄弟,一众人在“人有所操”的书法底下喝酒划拳吹牛皮,满屋子的烟臭酒气,一颗颗窜动的大脑袋间隙,一个不认识的纹身黄毛小伙子正穿梭着来回上菜。

稚野杵在门前不敢进去,打厨房出来的仁青一眼瞥见她,呲着大牙笑着迎过来。

“你终于来了!”

他给她领到一角,安静,也安全。虽不知她到底会不会赴约,但还是专程给留出个位子。想到这里,稚野心中一动。抬头去找菜单,还没开口,他就一盘盘给她上了个遍。她连忙喊停,说吃不完,他笑,说吃不完的打包,不要钱,就当请她试菜。

凉拌鱼皮,大盘炒鸡,辣炒蛤蜊,炸大排,孜然鸡心,鲅鱼丸子汤,主食是一份挂面,一份米饭,没有饺子。

她偷偷观察,瞧他细高挑的大个子两手捧着菜,在人群中笨拙地往返,不时把菜汤泼洒到客人头顶,又紧赶着鞠躬,赔笑道歉。

不知为什么,见他窘迫的模样,她忍不住微笑,而偏又在预感到他视线即将扫过来的一瞬间,假装低头喝汤,摆出一脸的不在意。

一晚上,她没找到什么空档跟他闲聊。邻桌喝高了的两拨人吵吵起来,李仁青连忙插在中间拉架。稚野预备的腹稿没派上用场,略微遗憾,却也松了口气。

自顾自起身,留下一小摞钱,安静离开。

没想到,她刚迈下最后一阶台阶,身后的大门就紧跟着被人撞开。

李仁青匆忙冲出来,慌乱地左右张望,直至对上她的视线,才缓下脚步。

大冷天的,他袖子依然挽高至手肘,露出小臂紧实的筋肉,不再是儿时的瘦猴模样。如今她需昂头才能看清他麦色的脸庞,不由想,什么时候蹿这么高了。

稚野知道,故事的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