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仁青,赶紧自己闭了嘴。
“哥,你说稚野还能回来吗?”
仁青没说话。
“你,你恨你爹吗?”
“嗯。”仁青吞着饭,自喉间发出沙哑的一声回应。
这是实话,可他没说全。
仁青恨他爹毁了他一辈子,可没说出口的是,更多时候,他忍不住挂念爹。
李友生平日里都是靠他照料,如今孤身一人,不知他吃饭喝水怎么办?猛地断下药会不会难受?头还疼吗?如果他在里头发起疯来,那些犯人会不会合伙揍他?
想到那些灾难性的画面,比他自己遭罪还难捱。
仁青宁愿自己不懂事,宁愿可以单纯的恨,发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拧巴着,不知道这辈子到底该怨谁。
到底,孩子对父母的爱是本能,无法轻易斩断。
他吞下干巴馒头,提起刀,趔趄着走向麦田。
无尽的麦浪好像永远割不尽。也好,他低着头,就不必看前头的路。
仁青家的地和王家的地是临着的,全凭一条田埂分个楚河汉界。
在仁青他爹李友生还旺兴的时候,两家也算是相安无事。可自打他爹遭了病,王家的田埂是每年往这边挪几分。
眼下王家收好了麦子,正准备种下一茬的玉米,这回竟直接推倒了田埂,占了仁青家半亩多地。
午后三四点的光景,两家闹腾起来,王家人口多,七嘴八舌地围着仁青奶奶说道。
“都邻里乡亲的,计较那一星半点的干什么,等过两年你年纪大了,孙子不还得靠我们帮衬?”
“就是,你家白占着地也种不过来,我家人口多,想种还没有呢。再说了,他爹走了,吃饭的又少一口”
“播种可得抢时候呢,好好的地种不完,荒了多可惜。”
奶奶围困当中,说不过对面一大家子。
仁青冲上去,想给奶奶挣个面。可毕竟是小孩,刚跑到跟前,人就被王家的大儿子给搡了个趔趄。
爬起来,他又往上冲,连日来的郁闷不忿都往脑瓜子上涌,等回过神来,已跟对面人打成一团。
王家没想到一个小孩敢这么冲,一不留神,给他撞倒跌在泥地里。围观的哄笑,王家丢了脸,蹦起来,青筋直跳也拼命,随手抄起样东西,抓在手里高高扬起
忽然,他的手被谁捉住。
回头望,逆着光,只看见一张胖大肥圆的脸。
“哪个是李家小子?”杨文正问他。
王家儿子蒙了,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下意识瞥向仁青。
男人追着他目光也捕捉到了仁青,嘬着牙花子盘问,“就你爹是李友生啊?”
“嗯。”
仁青刚点了个头,人就径直飞了起来,耳边是嗡嗡的震动。
直到实落落地摔在半米开外的硬地上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对面人一巴掌扇飞的。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喊疼,而是快速爬起来,查看有没有压坏身下的麦子。
杨文正朝停在道边的小面包车招招手,杨家养活的“菜刀队”呼啦啦围上来,踩踏着麦子,吆五喝六地逼近,故意地闹大阵仗,树立威风。
“你爹敢害俺弟,日恁祖宗,看我今天不废了你!”
仁青被围住,拳脚跟上来,将要收割的麦子被一双双鞋底碾在脚下。
王家的人慌忙去拦,“干嘛,这么个打法,要死人的!”
“杀人犯的种,就不该活!”
奶奶拉不住,也被推了个趔趄,爬起来还是护着,又被推。
仁青浑身上下火辣辣地跳,他耐不住,抓起镰刀挥舞着想拼命,可真到了面膛前头,又忽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