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来,成年后的仁青打了个寒颤,抖落掉过往残片。
眼前不再是林广良那间崭亮的村卫生室,而是稚野开在巷尾的素朴的便民诊所。
他轻轻握住把手,将门拉开条缝隙,扑面的暖风。
幼年的小仁青揣着药与糖,兴奋雀跃地跑出门来,二人擦肩,如今的李仁青强压着心事,大步迈了进去。
上次讨债之后,诊所已经重新收拾干净。仁青环顾,穿着白大褂的稚野正在柜台前跟人低声交谈什么,见他走进来,轻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大概是买药的客人。
仁青自己找地方坐下,揣着手四下打量,不想跟旁边打吊瓶的大姨正对上眼。
他笑笑,大姨也陪笑,手上偷着加快了滴药的速度。
仁青低头,发现指尖上沾着两三星黑色粉末,也不知在哪蹭上的,捻搓着,柜台处的对话隐约飘过来。
“稚野,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都挺想你的。”
“家里事没处理完,先休一年。”
“那你再回来我都上大三了,算你师兄了?”柜台这头的男人朗声笑。
原来她在上大学,仁青暗忖,原来他俩之间横亘的不仅是往事。
“你是不知道,这学期课程一下子提难度了。药理学、诊断学、遗传学、传染病学、人体寄生虫学,七七八八这么厚的教材。”小伙子伸出两手来夸张比划,“考试周根本背不完,外科学的李老师贼严,也就是我脑子好使,要是换别人”
仁青继续偷听,看来他们是医学院的同学,原来稚野跟她父母一样,也当了医生。
他为她高兴,但也后悔,自己不该来的。
再看这男的,戴个小眼镜,穿着韩剧里头那种时髦的灰色大衣,趴在柜台上,撅着个屁股,磨磨唧唧不肯走。
他忽然明白他想干嘛,毕竟都是男人。
没由来的窝火,可又缺一个生气的理由。
仁青发现自个儿手腕上也沾了些黑色渣子,不住地搓,反正干坐着也没事做,狠命地搓,泄愤一般。
可越搓越多,没一会儿他脚下就积了一地的黑粉尘。到底哪来的,真是见了鬼。
旁边的大姨终于熬到了吊瓶见底,等不得稚野,自己拔了针头逃出去。
对过的男人还在那叭叭个不停,仁青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多话,真想把他嘴缝上。
“诶我平时能找你么?我看你这也不是很忙”
刺耳的铃声炸响,仁青慌忙掏出他的山寨机,摁上。
插曲打断了对话,男人寻声望过来,撇撇嘴,又扭过头去。
“我来顺便帮你补补课,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请我吃饭就行。或者,我请你也行。”
刚安静,手机又响,气的仁青直接把电池抠出来。
他能感受到对面人的目光,不敢抬头去看,脸红到了耳朵根。
此时他也终于搞清楚了渣子的源头,是身上皮衣太久没穿,一见空气开裂,层层剥落。
仁青想脱掉,脱了一半才想起里面是件洗染色的汗衫,慌忙又套回去。一穿一脱,一地的皮渣。
风一吹,皮衣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如同他的自尊。
他坐不住了,不再奢求什么,觉得自己像是去年的挂历,赖着不走,不合时宜。
起身要走时,她挡住了他。
“对不住,要你等这么久。”
稚野烦躁地挠挠头。
“我也没想到他话这么多,铺垫了半天,最后才绕到主题上。”
仁青撇头看,只见男同学提着一袋子痔疮膏出了门,他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撅着屁股,怨恨不由少了几分。
如今诊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