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祥眼一斜,盯住杨瑞霖。“哭哭哭,老子还没死,你号什么丧!”

抬腿要踢,黄巧伶扑过来护住,那一脚便结结实实踹在了她身上。

“怎么,我打野种你心疼是吗?!”

“又听谁乱嚼舌根”

黄巧伶说到一半,惊恐地见他挽起袖子。

“行,你们母子连心,我倒是外人!”

他抓起锄头,追着便打,洗衣盆踢翻在地,污水横流,将将洗好的衣裳被他踏在地上,满是脚印。黄巧伶护着孩子,一面躲,一面悲鸣着求救。

左右邻里早已习惯这种闹剧。最初还会劝阻,可谁出头,杨小祥就记恨谁。慢慢的,都不愿引火烧身,连热闹都懒得看。

黄巧伶拖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杨小祥胡乱舞着锄头,一下敲在大院的水泥台阶上,崩飞几片碎石屑,正射向杨瑞雪的眼睛。

男孩痛地蹲下,捂住右眼,血顺着指缝汩汩地冒。

“打死人了,再不管,真打死人了”

黄巧伶捧着孩子的脸,朝屋里哀嚎。

老杨头这才慢悠悠地踱出来,“闹闹哄哄干什么?不嫌丢人的。”说完才看见受伤的孙子,多少慌了神。

“疯了你!”

一脚蹬向杨小祥,又抢过他手里的锄头。

杨小祥作势还要冲上去揍,“我自己儿子,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上屋去,醒了酒再说话!”

老杨头又是一巴掌,杨小祥这才不情不愿地进了屋,嘴里依旧骂得难听。

惊魂甫定的黄巧伶傻坐在污水和血渍中,半边脸青肿,刚才也受了伤。

老杨头上下打量,满眼不耐烦。“还等着我去请你吗?不赶紧看看孩子。”

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去查大儿子的伤。好在只是划破了眼皮,没伤到眼球。长舒口气,抬眼望向公公,想讨个说法,却只看见道匆匆离去的背影。

“丧门星,这个家给你搅和成什么样了。当初怎么娶了这么个玩意”

声音不大,刚好只有她能听见。

从结婚的第二个月起,杨小祥便原形毕露。每回争执,杨家自然都是向着自己儿子,黄巧伶哭哭啼啼地回娘家,不出三天,又会被娘家人给送回来。

奇怪,明明挨揍的是她,可最后赔礼道歉的居然还是她。

这一次实在是委屈,她扔下孩子,收拾行李往娘家走。

然而走到半道上又停住了,几乎能想到父母的说辞。劝她忍,要她顾大局,说他家是老实人,怕丢人,怕惹事,说夫妻过日子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谁家不拌嘴呢?他们说女人一生的圆满就是家和万事兴。

如今黄巧伶停在乡道中间,听着风吹过玉米田的沙沙声,仿佛孩子的哭喊也一路追到了这里。临出门时,他俩抱住她的腿,哭着说妈妈不走……

长路无尽,一端是对丈夫的恨,一端是对孩子的爱,她被拉扯,仿佛怎么走都是错。

天大地大,人人都有生路,唯她没有立锥之地,忍不住地委屈。

她的悲伤被一阵嬉闹声搅扰。抬头,看见了林广良。

先前就听人说老庙村来了位林大夫,但没想到居然是他。

时隔多年,黄巧伶再一次看见了曾经的爱人,依然意气风发。

她看见他右手扶住自行车,左手搭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牵她走过泥泞的乡道,而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个女娃娃,忽闪着大眼睛,正好奇地左顾右盼。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他转脸,也看见了她,神情一顿,像是要笑,又像是躲闪不及。

她是明事理的,在他妻子注意之前,自顾自快步走过,只当是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