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搭理他,自顾自伸出手去,在面前一整盘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包子里挑挑拣拣,嘴越噘越高。

仁青偷笑,变魔术似的打桌子底下掏出一大袋子零食来,引逗着他。

小孩又高兴了,欢呼着要抢。李仁青直起胳膊,提得高高的。

“好好吃饭,包子吃完再给你。”

小孩气鼓鼓抓起包子,一面吃,一面往上瞟。

仁青笑,“还挑食,没见包子里头这么大的肉呢,我小时候过年才能吃上肉”

“李仁青,你还不到三十岁,怎么说起话来老得跟我爷似的。”

“对,待会给你爷爷也捎几个回去。”

“你想毒死我爷!”

仁青作势要打,男孩则趁机抢走零食,又抓了四五只包子,笑着跑出去。李仁青追在后头,“嫌难吃还拿这么多!”

“喂大黄,”男孩跳着脚,“狗跟你一样,不挑!”

仁青冲着他背影吼,“记得写作业,孙老师又告你状了,要是下回再不及格,不让你来看动画片了。”

“真絮叨!”

男孩跑远,仁青苦笑着回到桌前。当年的小地蛋已长成膘肥体壮的大黄狗,此时正蜷缩着趴在他脚边。午后闷热,廊下阴凉的角落,三五只狸花和橘猫翻着肚皮睡觉。

下了一夜的雨,今儿是大晴天,日光耀目,衬得屋里更暗。

李仁青坐回来,盯着包子。

他没有跟稚野走。

他返回了老庙村,开了家小卖铺。

平日里村中老人有什么日常要用的东西,就写张条子,他代着去城里采买。基本上是原价再卖出去。碰上家里条件差的,便找个由头直接送。

宋叔给的佛牌卖了,不少的钱,他想了,与其让神仙单独保佑他一个,不如福泽苍生。

加上宋婷婷给那笔“退休金”,他资助了一所小学,留守儿童或是家里穷的,免费上。当年自己吃过的苦,不想其他小孩再经一遍。

店里没生意的时候,他便一天到晚地四处溜达着管闲事。

孩子打架要管,青春期学坏不行,偶尔有临镇的混混来周边转悠,一个个全给揍回去。

他特意盯住了那些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孩子,天天押着他们上学,可遇上真不是读书的料的,就帮忙联系体校或是技校,让他们跟着师傅学门糊口的手艺。

阿阮每隔一个月会来送趟东西。她把朵朵接回去了,两个孩子都养在身边。

再见面,她气色好多了,车接车送,吃的用的也高级。每次都说宋婷婷对她很客气,可是不许她跟他们接触太多,也不许搬去别处。

李仁青知道这优待之中暗藏的震慑,阿阮和孩子是宋婷婷拿捏他的一张牌。

饭店倒不算是关了,他将整个屋留给了小花脸。李仁义不爱干餐饮,就改成了网吧,生意红火,想要台好机子得嘴甜叫他声李总。

仁青警告着,不许让未成年进去,李仁义每回都点头如捣蒜,临了还会塞给他一大沓光盘,说村里没电影院,让他自己在家丰富下精神世界,别跟年轻人脱轨。

眼下,李仁青独自坐在桌边,安静嚼着包子。

吃着吃着,又吐出颗小石子,感叹着包之前真应该好好洗一洗菜的。

门外传来发动机熄火的声音,抬头看,一辆车正停在店门前。

紧跟着,一道逆光的人影走进来。

仁青冲着影子乐,“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又吃包子啊?”

何川嫌弃地将盘子推远,将带来的大包小包搁在桌上。

“你这,不是说了今天我请客吗?”

“大哥,求你放过我吧,别给我做饭了。